就如寧馨所言,我爬上了楊公子的床,換來一場鬧劇和千兩紋銀。

好似......真的不虧。

我腳步踉蹌,失魂落魄地回到那逼仄昏暗的小屋。

滿心悲戚如洶涌潮水,催促著我迫不及待地著手清理楊知硯留下的一切。

回首過往四年,我與他居住在這狹小陋室,一同熬過了無數霜寒雨苦,本以為是相濡以沫、共赴艱難,卻沒料到,這一切不過是他精心編織的一場騙局。

我拿起一只舊竹簍,目光所觸之處,但凡帶有楊知硯氣息的物件,皆被我毫不猶豫地丟入其中。

衣柜里他的舊裳,廚房中相伴多年的碗筷,冰鑒里為他留存的食物,就連那張我傾盡積蓄購置、滿心期許能助他養傷的軟榻

——

往昔,我自己卻常蜷縮在床邊那塊粗陋的毯子上,度過一個又一個難眠之夜。

一番折騰,身心俱疲的我終是支撐不住,癱倒在床上,沉沉昏睡過去。

這一日的種種遭遇,仿若利刃,將我的心刺得千瘡百孔,再也無力承受。

睡夢中,仿若又聽見母親的嚶嚶哭聲：我的孩子,怎這般受苦......

自我有記憶起,在那尼姑庵中受欺時,便時常陷入這般夢境。

夢里那個暗自垂淚之人,我滿心期許是生母憐我孤苦,為我哀傷。

可自幼我便不知雙親模樣,尼姑庵旁別人家的小孩子,言辭刻薄,皆說我是見不得光的外室所生,因惹人嫌惡,才被遺棄。

我曾哭著辯解,堅稱自己有爹有娘,換來的卻只是他們的嘲諷嗤笑,甚至撿起石塊肆意砸來。

恍惚間,眼見一塊巨石朝著腦門呼嘯而至,我驚恐萬分,慌亂抬手護住腦袋,尖叫出聲：莫要打我！

這一抬手,卻猛地撞到身后之人。

隨著一聲悶哼,我大汗淋漓地從噩夢中驚醒。

兩只溫暖的手輕輕捧住我的臉頰,我尚在半夢半醒之間,恍惚以為時光倒流,還停留在一年前的溫馨往昔。

堇禾,又夢魘了

那熟悉的嗓音在耳畔響起,我睜眼,映入眼簾的竟是楊知硯滿是關切的面容,他俯身欲親吻我。

我瞬間慌亂,用力將他推開：楊知硯,誰準許你回來的

楊知硯似還未完全清醒,睡眼惺忪地揉著雙眸,仍不死心地伸手想要抱我,直至手臂上的傷被我踢中,疼得他

哇

地一聲徹底清醒過來。

堇禾,這亦是我的家,我不回來這里還能去哪

他一臉無辜地嘟囔著。

我瞧見他從竹簍中撿起那件舊睡衣,重新套在身上,頓時驚愕不已：楊知硯,你既已將銀錢賠予我,你我已然兩清。

楊知硯面露凄楚之色,一如過去四年間那般,惹人憐惜：我不過是想來取走屬于我的物什,見你睡得不踏實,我便......

堂堂楊大少爺,竟也看得上我這些寒酸物件

我冷冷地截斷他的話頭,不愿再看他惺惺作態,莫要再裝了,把鑰匙還我,速速離開。

楊知硯聽聞這逐客令,眼眶泛紅,聲音帶著一絲哽咽：

堇禾,我知曉你惱我、恨我,可我想讓你知曉,我并非全然在逢場作戲......

我是真的對你動了情,你能否再給我一次機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