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看到了自己的同伴，挨挨擠擠地在自己身邊，看起來不像是人……人？什么是人？

    而是……圓滾滾的、灰白色、正在拱來拱去。一個名字從他的神識中跳了出來，又即將消失，但牟真元努力將它抓住了……是……是……豬？

    他是豬……

    我是豬……我跟我的同伴被關(guān)在豬圈里……他聽到周圍的凄厲嘶叫聲更響了，仿佛自己之前被淹沒在水面以下，而當他的頭腦中出現(xiàn)了“我是豬”的這個概念之后，神志仿佛飛快從水面之下浮出，周圍的一切、現(xiàn)實、都變得鮮明真實起來了——

    他聽到的是同伴臨死之前的慘叫！

    牟真元抬起頭，努力向遠處看，模模糊糊的意識從神志中遲鈍又緩慢地冒出來——這是……一個……豬圈……應(yīng)該關(guān)了幾……幾……

    他想要說“很多”，可他不清楚該怎么說了。于是他放棄了這種努力，轉(zhuǎn)而去想圈外的事情——宰，在屠宰，在圈外有什么東西手里拿著短而亮的東西，正捅進自己同伴的脖頸里……還有人聲，許許多多的人聲，血腥、挑揀、討價還價、熱騰騰的肉……

    豬……豬圈……豬市……

    牟真元從未覺得自己如此之累，累到什么都不想了，而只想……嗅著身邊惡臭的氣息，感受蹄下的泥濘柔軟，想要躺下去臥在里面，那樣要比現(xiàn)在這樣舒服多了，如果再打一個滾……打一個滾……這個念頭叫他覺得周圍的世界更加鮮明而真實了，他幾乎就要放棄思考，而安于自己眼下……不，是原本，我原本就是一頭……

    一頭……

    這么想著，他就已經(jīng)臥倒在豬圈烏黑的淤泥中了。可并沒有他預(yù)料之中的那么舒服，或說他的肌膚感覺到了安慰，然而心中卻什么東西在猛烈發(fā)酵、愈漲愈大，最終勃發(fā)出來——

    精氣瘋狂運轉(zhuǎn)，一線清明綻開，牟真元抓住了這一瞬間的念頭——我不是豬！我是人！我是牟真元！巨闕宗主！

    他猛地將自己拉了回來，眼前重見血海、耳中重聽到怨鬼嘶號，又回到了靈山！

    那種凝視還在，相比于剛才已變得極弱了，牟真元覺得如果這種凝視跟抓握一樣，眼下就像是一個人剛剛用盡了全力、如今覺得雙手酸軟，再使不上力氣了——凝視著自己的那東西，就像是脫了力。

    可他非但沒有感覺到半分的驚喜的，而是從心中生出相比于剛才、數(shù)倍的恐懼——

    自己的陽神，剛才被這東西，以難以想象的神通手段強行丟入輪回、托生到了一只待宰畜生的身上！

    姜介他領(lǐng)到了東皇太一大帝的人道氣運，還領(lǐng)到了氣運中幽冥地母轉(zhuǎn)世化生的權(quán)柄了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