華彩
“我還是不能相信你就這么隨便找了一個舞伴。”
這不是羅恩第一次提起這個話題了。哈利知道,這句話的言下之意并不是他對自己的舞伴有什么特定的不滿之處,只是單純覺得霍格沃茨的勇士理應帶著最好的姑娘出席舞會,而不是將就任何一個發出邀請的女生,因此也沒有介意,只是往嘴里塞了一塊圣誕布丁,試圖含糊過去。但同時,他又注意到棕發女孩高高挑起一邊眉毛,顯然正準備反駁這番極不禮貌的評價——于是只好趕緊咽下食物,搶在前頭轉移話題:“好吧,你們明明很清楚我只是為了應付勇士必須領開場舞的那件事。如果我敢在舞會前雙手空空地走到麥格面前,說我沒有找到舞伴不能領舞,她搞不好會罰我去照顧全校變形課要用的所有動物——赫敏!我只是在開玩笑!”
赫敏瞪了他們倆一眼(給羅恩的那一下還得在前面加一個“狠狠地”),倒也沒有繼續在這個問題上糾纏,而是伸手給自己拿了一塊小羊排。“納威,麻煩你把那個醬汁遞給我好嗎?謝謝。”
每個人面前的盤子里都堆著滿滿的食物:舞會要到晚上八點鐘才開始,沒人愿意因為餓過了頭而在宴席上毫無形象地大吃大喝,即使是恨不得領完舞就設法腳底抹油的哈利,也不想白白挨餓幾個小時。大塊火雞肉和幾口南瓜汁并沒能洗刷掉羅恩的堅持己見:“你現在可是代表了霍格沃茨的臉面!德姆斯特朗有超級明星克魯姆,而布斯巴頓有,呃,她——”
“——有芙蓉·德拉庫爾。”哈利善意地忽略了好友漲紅的臉。“唔,我覺得反正不太可能找到比她更有‘影響力’——“他把某幾個音節咬得很重,知道兩位好友能夠立刻理解他指的是什么,”——的舞伴了,那這種臉面不爭也無所謂吧。”
“想要為學校爭光,那么哈利應該做的是在接下來的項目里繼續保持他的分數優勢,而不是整天想著怎么在這種地方出風頭。”赫敏以一種不容置疑的語氣評價道,“如果霍格沃茨非得在這種方面也打敗另外兩所學校不可的話,你應該寄希望于莫蘭教授才對。”
如此真知灼見,一下子就終結了尚未升級的爭端。雷克斯·莫蘭是不是霍格沃茨最強的巫師(當然了,鄧布利多除外)也許還有得一爭,但說到霍格沃茨最有魅力的巫師,無論男女生都不會對這個人選有任何異議。
而既然說到這里,眾人的目光也就不由得投向了教師席上那個話題中心的人物。韋斯萊雙胞胎中的一個問出了浮現在所有人心頭的疑問:“他的舞伴上哪去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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旁人聽到“圣誕節當天直到舞會開始之前都不許見面”,或許會認為這是一種故意夸張的修辭,但雷克斯足夠了解艾蕾奧瑙拉,知道她既然這么說了,就沒打算把話再吃回去。從早上睜開眼睛起,他既沒見到她,也沒打算貿然去找她。他就這么悠悠然地打發掉了整個圣誕節的白天,天色擦黑時,才從衣架上取下了那件閑置許久的禮服長袍——他們的動作確實還不算太慢,做好的袍子是在九月中送到的。
乍一看平平無奇的純黑色面料,衣緣用銀色絲線鎖邊,除了分外垂墜而有光澤、袍子中段收了一圈緊貼腰身之外,和學生校袍也差別不大。這身裝束似乎樸素得與圣誕舞會不太相稱,一路上為他招來了不少詫異的目光。雷克斯連眉毛也沒動一下,只管抱著手臂,神態安閑,打量著學生成群結隊地涌向禮堂前廳的方向,各色各樣的腦袋攢動著前進,不時有人小聲咕噥幾聲“抱歉”從人堆里硬擠過去,引發一陣不滿的抱怨。
如非嗡嗡的議論聲和交談聲不絕于耳,這幅畫面倒很像魚群爭食。他不無刻薄地在腦中暗自比喻了一下,忽然聽見一陣小小的騷動由遠及近,便停下腳步,回過身去。
像飛鳥分開游魚似的,人群自動擠擠挨挨地閃向兩邊,讓出一條道來。
這條通往禮堂的必經之路上聚集了差不多半個霍格沃茨那么多的人,能讓的地方極其有限。盡管是只容一人勉強經過的小道,然而少女走得絲毫都不顯局促,真像是一羽收攏雙翅的白鳥一樣,乘著空氣“滑行”到了他面前,停下的同時,一只被白手套裹著的手穩穩當當,正搭進他攤開的掌心里。她的指節半蜷著,他五指一攏,就嚴絲合縫地握牢了。
面紗底下飄出又輕又軟的一聲:“但愿我還沒消耗掉你全部的耐心。”
雷克斯端詳著她。他向來最不屑轉瞬即逝、沒有用處、偏偏又令蠢貨們前仆后繼的皮相美色,這時卻忍不住在黯淡的燈火下仔仔細細多看一眼,再看一眼。還是那雙笑意如星火閃動的藍眼睛,挽起的卷發之間綴著金絲發帶的碎光,一身象牙色繡金線的禮服長袍,肩頸和露出的一小段手臂膚色比衣裙更潔白耀目,身上隱約浮動的淡香是他送的圣誕禮物。除了妝扮一新,哪里都還是那個艾蕾奧瑙拉,可就是令人覺得,今天的她和往日任何一時一刻都不一樣,是如此快樂,如此……
……如此鮮活而生動。
仿佛是為了確認什么似的,他下意識又緊了緊五指,才牽著人一拐彎,鉆進他們平常慣用的那條教師專用走廊,也把那無數道含義各異的目光甩在身后。“當然沒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