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艾蕾。”

    “嗯？”她軟軟地應了聲。

    湯姆發現自己很喜歡聽這聲漫不經心、無意識中流露出一點嬌氣的鼻音。直到藍眼睛轉過來，疑問地眨了眨，他才抬起手，把一縷落出來的深栗色卷發別回少女耳后。“我在思考。在目前這種情況下，是否還有別的辦法能削減另一個我的力量。”

    他和她都明白，至少在眼下，立刻破壞魂器并不是一個可選項。吸收靈魂碎片的條件還沒有弄明白，如果貿然毀掉魂器，換來的是伏地魔那邊又進一步得到增強，那就太得不償失了。

    艾蕾奧瑙拉隨手從旁邊揪起三片草葉，夾在指尖旋轉著，若有所思：“魔藥、咒語和儀禮的復合魔法……其中就沒有什么比較薄弱的環節嗎？”

    “你這問題可真是太拉文克勞了——沒有。唯一的難點只在于集齊最關鍵的材料。我創造這個重塑肉身的儀式時給自己定下了目標，要做到一旦啟動就不可能以任何方式打斷或逆轉，復蘇之后也不會留下顯著的弱點。”

    “三種魔法形式，三種魔藥素材，三種把靈魂固定在世俗中的聯系。用盡可能簡潔的方式，達成了最完美的成果。”榛木魔杖尖點了點，那三片草葉晃晃悠悠地浮到半空，首尾互相接續，彎曲纏繞，打成一個沒有開端也沒有結尾的永恒結。“基礎穩固，體系自洽，又能互相補足，我確實找不到突破點才想問問你。既然你也這么說，那就是真沒辦法了。”

    被人夸獎魔法總是令他高興的，何況是從艾蕾奧瑙拉這種水準的女巫口中說出。即使得出的結論并不樂觀，湯姆還是忍不住彎起嘴角：“排除靈魂和軀體，剩下的選項只有魔力。看來還是回到了我們一開始的計劃。”

    既然伏地魔的強大會導致湯姆的衰弱，那么反之亦然，湯姆增進力量應當也能從某種程度上削弱伏地魔。只是……理所當然地，這個計劃不可能一蹴而就，幸好他也不需要立刻成為世上最強大的巫師。

    “你已經有具體的方案了？”

    “現在的情形不適合我再改造身體，難免慢上很多，不過反正都是幾十年前就做過的事，談不上有什么難度。”他捏了捏那只涼而潔白的手。“給我一間不受打擾的空房間，你以前送的魔藥煉制套組該派上用場了。”

    “那就用我父親的實驗室吧。”艾蕾奧瑙拉迅速回答，“我會讓托利盡快把房間整理出來，你需要什么器具材料就列張清單，或許他剩下的東西里還有能用的，不夠的話，我們再找一天去對角巷。”

    ……哪里不對勁。

    湯姆下意識停頓了一下，才應了聲好。他望著少女的側臉，出了一會兒神，終于察覺到那絲細微的違和感究竟是什么。

    是讓家養小精靈去整理，而非她親自動手——而以他對艾蕾奧瑙拉的了解，只要是他需要的、她能做到的，她從來沒有假手他人過。

    她把實驗室封閉至今，連踏進去一步也不愿意，恐怕是因為她直到現在，也沒能從那片不見天日、無人問津的黑暗里解脫。

    前一個認知竟然比后一個更讓他的胸口發沉，湯姆不明白這是為什么，只覺得握在掌心里的那只手忽然不再足夠。于是他懷著這點不愿說出口的困惑伸出手臂，攬過艾蕾奧瑙拉，讓她溫順地靠到自己的肩頭。

    藍眼睛抬起來瞟他一眼，長睫毛像兩扇蝴蝶翅膀似的微微顫動。“在學校呢？你打算在辦公室里熬藥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