林淺雪站在手術室外,手指無意識地絞著裙擺。消毒水的氣味刺得鼻腔發酸,監護儀的滴答聲像倒計時的秒針,每一聲都重重砸在她的心上。

陸先生,您父親的情況很不樂觀。醫生的聲音從身后傳來,帶著職業性的冷靜,動脈瘤破裂導致大面積腦出血,我們已經盡力了。

林淺雪轉過身,看見陸沉舟倚在走廊的盡頭,西裝筆挺卻掩不住眼底的猩紅。他捏著手機的指節泛白,指縫間露出的屏幕還亮著,應該是在處理公司事務。

她突然想起三年前那個暴雨夜,自己蜷縮在急診室的長椅上,渾身濕透地等著他來簽字手術。而他的手機同樣亮著,屏幕上是某位女明星發來的曖昧短信。

林小姐醫生的呼喚將她拉回現實,您父親的手術需要家屬簽字。

林淺雪深吸一口氣,指尖剛觸到鋼筆,就被一只冰涼的手按住。陸沉舟不知道什么時候站到了她身邊,西裝袖口蹭過她裸露的皮膚,帶著醫院特有的寒意。

我來簽。他的聲音沙啞得像是砂紙摩擦,畢竟,他是我名義上的岳父。

林淺雪僵住,看著他行云流水地簽下名字。那三個字力透紙背,像一把鋒利的刀,將她最后的尊嚴剜得鮮血淋漓。

三年前的婚禮上,他也是這樣站在她身邊,用同樣的字跡在結婚證上簽字。只不過那時他的眼中還帶著戲謔的笑意,說：林淺雪,你以為一紙婚書就能困住我

手術室的紅燈亮起時,陸沉舟已經靠在墻上睡著了。林淺雪蹲在他腳邊,借著走廊的燈光看他的睡顏。他的睫毛在眼下投出小片陰影,胡茬冒出青色,下巴繃得緊緊的,像是連睡著都在和什么人較勁。

手機在口袋里震動,是閨蜜蘇晴發來的消息：【淺雪,你真的要把房子賣了那可是你媽媽留給你的遺產！】

林淺雪垂眸,指尖在屏幕上輕輕摩挲。手機殼內側貼著一張泛黃的照片,是她和父母在海邊的合影。海浪拍打著礁石,父親把她舉過肩頭,母親在旁邊笑得眼睛彎成月牙。

林淺雪,你父親的病就是個無底洞。陸沉舟的聲音突然響起,驚得她差點摔了手機,與其砸錢進去,不如早點讓他解脫。

她猛地抬頭,對上他冷漠的目光。那眼神像一把淬了冰的刀,將她心里最后一絲僥幸切成碎片。

所以你當年同意結婚,就是為了讓我放棄治療她的聲音在發抖,用婚姻束縛我,讓我沒法賣房救爸爸

陸沉舟嗤笑一聲,轉身靠回墻上。他的側臉在陰影里忽明忽暗,喉結滾動著：你以為我會為了個不相干的人委屈自己林淺雪,你太高看自己了。

林淺雪突然覺得很累。三年來,她像個傻子一樣守著名存實亡的婚姻,以為只要足夠溫柔,就能捂熱他的心。卻不知道,從一開始,這場婚姻就是他布下的局。

離婚吧。她輕聲說,明天就去辦手續。

陸沉舟的手指猛地收緊,指節發出輕微的脆響。他盯著她看了很久,突然笑了,笑容里滿是嘲諷：離婚你以為我會讓你這么輕易脫身林淺雪,你父親的醫療費,還有你母親的遺產,我要你一樣都別想拿走。

林淺雪踉蹌后退,后背撞上冰冷的墻壁。她終于明白,為什么三年來他總是深夜不歸,為什么每次她提起離婚他都漫不經心。原來他早就捏住了她的軟肋,用最殘忍的方式將她困在這場婚姻里。

陸沉舟,你真的好狠。她的聲音哽咽,我到底哪里對不起你,值得你這樣對我

他的瞳孔微微收縮,喉結滾動著,卻什么都沒說。走廊盡頭的窗戶透進一縷晨光,照亮他緊抿的薄唇。

林淺雪深吸一口氣,擦干眼淚。她摸出手機,按下錄音鍵：陸先生,既然您不愿意離婚,那我們就法庭上見。我會舉證你在婚姻期間轉移夫妻共同財產,以及……她停頓一下,偽造婚前協議。

陸沉舟的臉色瞬間變得鐵青。他猛地站起來,西裝下擺掃落她腳邊的文件袋。泛黃的病歷散落一地,最上面那張診斷書刺痛了他的眼睛——先天性心臟病,晚期。

這是你三個月前的體檢報告他的聲音在發抖。

林淺雪彎腰撿起病歷,指尖輕輕撫過診斷結果。窗外的陽光正好,她的側臉鍍上一層金邊,美得讓人心碎：陸先生,您看,連老天爺都在幫我。只要我死了,這場婚姻自然就結束了。

陸沉舟突然抓住她的手腕,力道大得像是要把她的骨頭捏碎：林淺雪,你敢！

她抬頭看他,眼眶通紅卻帶著笑意：我有什么不敢的反正活著也只是拖累你,不如早點解脫。

他的喉結劇烈滾動,眼底翻涌著她看不懂的情緒。走廊盡頭傳來腳步聲,護士推著手術車經過,金屬器械碰撞的聲音清脆刺耳。

淺雪！蘇晴的聲音從身后傳來,醫生說叔叔的手術很成功！

林淺雪猛地轉身,卻被陸沉舟拽進懷里。他的心跳聲震耳欲聾,西裝上殘留著昨夜應酬的酒氣,混著淡淡的雪松香水味,是她熟悉的味道。

別離開我。他的聲音沙啞得像是被砂紙磨過,求你。

林淺雪僵在他懷里,聽見自己劇烈的心跳聲。三年了,她終于等到了這句話,卻覺得像是一場荒誕的夢。

陸沉舟,你知道嗎她輕聲說,三年前我流產那天,你在陪那個女明星過生日。我躺在手術臺上,疼得死去活來,卻聽見護士說,陸太太真可憐,丈夫都不來簽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