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七十九章 歸來
自出得左腋門,已是傍晚,回首望去,宮城望樓上升起了夜燈,約莫已是戌時。
李獨霜與張良才分開,沿著御街,往麒麟坊方向走去。
他這一路走得步履沉重。
張良才的話仿佛一道利劍,刺穿了他對于未來的雄心和展望。哪怕正是他在樞密院無形之中影響了諸位樞密的決定,進而間接推動了永興路以及北境戰略的產生;哪怕他親赴北境,數歷生死換回來的金國絕密,使得大宋發動綏遠之戰,打開了北上通道,形成了對金國的北伐之勢。如此種種功績,卻也改變不了他被摘出大宋核心的事實。
這種面對權力的無力感,對李獨霜平素篤行的為官之道予以了重大打擊,也對他的勇于任事與舍生忘死進行了莫大的諷刺。
他就像一個失敗者被流放在汴京的黑夜之下。
稍現頹唐,略顯落魄。
只不過他已為官多年,歷久彌新之下維持住了基本的風儀與氣度,他甚至還能與遇到的鄰居與同僚含笑點頭,無人看出他的失望與迷茫。
然而,就在他轉入巷口,推開自家小院的大門后,意外看到自己的書房竟然點起了燈,一道高大熟悉的影子被燭火投射到風窗上,煞是醒目。
李獨霜先是一愣,繼而大喜,連門也不關,快步走入,邊走邊喊:
“佩甲!”
書房內的人影聞聲而動,從書房走出,卻是數月不見,滿是風霜的吳佩甲,大笑著迎了上來,甕聲甕氣地說道:
“李兄!你光顧著干大事去了,可曾忘了我這個兄弟?”
李獨霜欣喜之下正欲把臂言歡,聽聞此言,當即就錘了一拳在吳佩甲手臂,笑罵道:“你他娘的好沒道理,這么說來,我數次遇險,你怎地不在?倒還來怪罪于我。”
其實李獨霜的本意是當時事發突然,仇家在側,情況比較危急,因此只來得及給吳佩甲留了口信后,就迅速北上,才有了一系列遇險,并不是故意不帶他。
然而當李獨霜開玩笑般地說出口之后,吳佩甲卻沉默了。他看向院子里那雖然經過皇城司的整理,但還能清楚看到一排排森然的箭孔與刀劍砍削的痕跡,便完全可以想象李獨霜當時面臨的危急局面。
毫不客氣的說,當他事后得知來襲的是金國秘軍“金雕”之后,深深為李獨霜捏了一把冷汗。直到自北境軍中傳來李獨霜的書信以后,方才踏實下來。
饒是如此,吳佩甲仍然怒氣盈胸,專程向樞密院提出申請,配合宮中特旨開展的除奸行動狠狠地將汴京清肅了一番。在那次行動中,金國在京勢力十去七八,吳佩甲以高超絕倫的身手與冷酷無情的狠辣手段聞名于汴京以及地下世界,聽說能止小兒夜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