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九章 相救3
往靈云寺行的這一段路,李鶴鳴撐了一路的傘,也淋了一路的雨。
他手里的傘往前傾,半截寬背都在雨里泡著,反將林鈺擋得嚴實,身上沒再沾半滴水。
只是天寒地凍,她衣裳又濕著,瞧著病懨懨的,好幾次都險些靠在他身上睡著。
纖細的手掌從他臂上緩緩滑下去,李鶴鳴察覺到后,垂眸看她,松開韁繩,探了下她額頭。
熱燙的溫度傳至掌心,他皺了下眉,有點燒。
林鈺被他的觸碰弄醒,慢慢坐直了身,她有些遲鈍地眨了下眼,抬頭看他,見他擰眉看著自己,腦子瞬間醒了大半。
山路崎嶇,馬上顛簸。林鈺醒后,下意識就想去扶李鶴鳴的手,但見他手臂垂在身側(cè),就又只好將伸出的手收了回來。
李鶴鳴覷了她一眼,抬手拽住了韁繩,結(jié)實的臂膀扶欄似的穩(wěn)穩(wěn)橫在她身前。
林鈺一愣,抬手握了上去,輕聲道:“多謝。”
李鶴鳴沒應聲,只輕踢了下馬肚,叫它加快了步子。
林鈺腦子昏沉得厲害,她被抓已有一日,昨天濕著衣裳在石屋中睡了一夜,此時才發(fā)作已算僥幸。
她怕自己昏睡過去,只好說些什么來分散注意力。
她低頭看向沿路被雨淋得憔悴的雜草,想起之前在石屋時李鶴鳴沒有回答她的拿個問題,又問道:“李大人還沒告訴我,是如何知道我在這兒的,又恰好在今日上山緝拿反賊。”
李鶴鳴道:“并非恰好。”。
他沒瞞著她,解釋道:“王常中入了獄,這事你知道。今早他沒受住刑,招供了反賊藏身之處,我入宮述職,遇到了你兄長。”
林鈺聽得這話,震悚于他輕飄飄一句“沒受住刑”。不知得在酷刑下流多少血、嘶叫多少哀嚎才能擔得住這短短四個字。
但北鎮(zhèn)撫司受皇帝親令,不是她能過問的。
林鈺問道:“哥哥入宮做什么?”
“不清楚,我離開時他還留在宮中。”
李鶴鳴想起林靖跪在崇安帝面前懇請皇上允諾他上山時的擔憂之色,略去了自己請旨上山繳納反賊的事,開口道:“他聽說反賊藏匿靈云山上后憂心你與令慈,皇上便派我即刻上山清剿反賊。一到靈云寺,便聽說了你失蹤的消息。”
林鈺在家中聽林鄭清與林靖談多了朝堂之事,比尋常人在這事上多一分敏銳。她蹙眉問道:“李大人匯報王常中一案時,皇上留了哥哥旁聽嗎?他同為戶部侍郎,此時理應避嫌才對。”
便是朝中官吏遇到此種狀況,怕也不會多思。但林鈺卻瞬間就察覺出了皇上此舉有所別意,這份機敏實在難得。
但李鶴鳴卻并不意外,好似知道她本就聰慧。
他提醒道:“皇上不避諱林侍郎,不是什么好事。”
林鈺明白,這其中怕是敲打之意居多,既有敲打,那便是皇上起了猜疑之心,只是尚不知這猜疑有幾分。
林鈺看向李鶴鳴,擔憂道:“李大人負責審查此案,若生了誤會牽扯到哥哥,能否私下知會一聲?”
士族名門教養(yǎng)出的女兒將家族看得比什么都重,她話音難得誠懇,帶著股請求之意,可李鶴鳴聽罷卻絲毫不為所動,反倒問了一句:“憑什么?”
林鈺沒想到兩人聊得好好的,卻會換來他這么冰冷一句話,愣了一瞬,接著又聽他沒什么情緒地道:“我與林大人非親非故,為何要犯險幫他?”
他話中有話,尤其“非親非故”幾個字,落進林鈺耳中總覺有股涼意,她一時竟不知作何回答。
她腦子似被這漫天的雨灌傻了,竟然吐出一句:“若是沾親帶故,李大人便愿意涉險徇私嗎?”
李鶴鳴盯了她須臾,從她身上挪開視線,意有所指道:“那要看沾的什么親,帶的什么故了。”
林鈺想起自己與他這半路退了的親事,抿了下唇,沒再吭聲了。
路上,語言中在林鈺面前做了回惡人,到了靈云寺前,李鶴鳴又發(fā)起善心,還知道提前下馬,顧及起她的名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