番外 朱熙林琬:白玉懷瑕3
她敏銳地發現林琬頭上的金釵換了個位置,但什么也沒說,只是從林琬手里接過了熟睡的幼帝。
林琬并未急著回仁壽宮,她走到那禁軍將領面前,問他:“武英殿里服侍的人呢?殿里燈燭爐火都已熄了,怎么不見人進去點上。”
她話音溫柔,但字里行間卻是在問罪,那禁軍將領回答道:“回太后,之前有個小宮女心術不正,欲誘引王爺,被王爺叫人拖出去打死了,自此太陽一落山,殿中便不再容人伺候了。”
林琬沒想到還發生過這事,她皺了下眉:“那也不能任由殿中凍得像個冰窖?若是楚王病了耽誤國事該如何,到時候拿守在門口的你們治罪嗎?”
男人哪里擔得起此等重罪,他聞林琬語氣嚴厲,頭一垂,竟告起朱熙的狀來:“太后,王爺已經染病了。他這段時間常宿在武英殿,連景和宮都不回,夜里也是一個人,冷冷清清地待一晚便去上朝,徐大人早上來時,殿中的爐子從來都是熄的。”
林琬知朱熙向來任性,可沒想到他如今竟作踐自己到這地步。
她心中生了怒氣:“他有家不回待在武英殿做什么?他胡鬧,你們難道不知道勸著些嗎?”
男人搖了搖頭道:“勸過,可王爺的脾性,微臣們實在勸不了。王爺說即便回了景和宮也是孤單一人,不如就宿在武英殿,說什么還離得近些,免得早晚多跑一趟。徐大人和微臣多勸了幾句,還被罰了半個月的俸。”
他說到這兒,肉疼地咬了咬牙,言辭懇切道:“您是王爺的母后,這天下除了皇上,只有您的話能叫他聽進去了。”
這禁軍將領的話有一半都是徐文教的,而徐文教的這一半是從朱熙的舉措里悟出來的。
朱熙折磨自己要引心上人相憐,徐文身為下屬,自然要助他一臂之力。
但這其中曲折,林琬并不知情。
她有些頭疼地看了看這茫茫大雪,若殿內熄了火爐睡上一夜,便是凍得半死都說不好。
她想起朱熙那冰涼的體溫和一身單薄的衣裳,在原地站了片刻,最后有些無奈地對那禁軍道:“王爺那兒本宮去說,你先派人送皇上回仁壽宮。”
禁軍聽她松口,立馬松了口氣:“是。”
林琬回到殿中,朱熙仍坐在之前的地方半步沒挪。
他雙手捧著她的袖爐攏在寬大的袖口中,微微抬頭看著她朝自己走過來,姿態竟有幾分乖巧。
他的面色十分平靜,像是知道她會回來。
他拿出袖爐給她:“母后回來,是來取袖爐的嗎?”
“……不是。”林琬道。于是他又把袖爐放進了袖中。
有了前車之鑒,她沒有貿然靠太近,隔著幾步距離停在了朱熙面前,她低聲問道:“你的人與我說,你夜里不回景和宮,而是宿在武英殿。”
朱熙似乎不太想談這件事,他望著她溫婉的臉龐:“誰與母后多嘴?”
林琬蹙眉:“是還是不是?”
朱熙見躲不過,輕輕“嗯”了聲,他解釋道:“兒臣腿腳不便,奔來跑去實在麻煩,反正孤身一人,宿在哪兒都是一樣的。”
他這“孤身一人”幾個字說得輕巧,落在林琬耳里卻不是滋味,仿佛她是那令他孤身無依的罪魁禍首似的。
她側過眼,避開他直勾勾的目光,不自覺放輕了語氣:“你既知自己腿腳不便,就更需要人服侍,非要一個人待在這寒冷的宮殿里,凍壞身體便開心了?”
朱熙聽出她隱隱動了氣,不由得輕笑了聲,安慰道:“怎會,偏殿里有炭火,母后不必擔憂。”
方才去抱朱昱時林琬看過那火爐,爐子還燒著,但炭卻不剩多少,哪里燃得了一夜,怕是四更天便熄透了。
“僅憑那幾塊碎炭?”林琬氣他不顧及身體,說話的語氣也急起來:“昱兒睡時你倒知道要將偏殿燒暖和,眼下自己卻無所謂地在這冷殿里坐著,如何教人不要擔憂?”
朱熙定定看著她:“母后是在心疼兒臣嗎?”
林琬一怔,朱熙單手推著輪椅緩緩朝她靠近,追問道:“是嗎?母后。”
他聲音溫和,卻無端透著股逼迫追問之意,林琬下意識往后退了兩步,兩人靠近的距離立馬又再次拉開,甚至比剛才還要遠上半步。
朱熙見林琬面色防備,松開輪子停了下來,他道:“母后怕什么,我說過,母后若決心要走,我這雙腿是追不上來的。”
他說罷,忽而臉色一變,低著頭猛地又咳嗽起來,手中的袖爐滾落到地上都顧不得,很快便咳得脖頸都紅了。
林琬見他佝著腰,咳得竟有些喘不過氣,想也沒想便上前去替他撫背順氣,纖細的手掌撫過他背上單薄的衣衫,手指幾乎能感受到他背上的骨骼肌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