阿強,就半天,求你了。

老周的聲音帶著連自己都沒察覺的顫抖。

電話那頭沉默片刻,傳來一句：明天中午,老地方。

老字號茶餐廳的吊扇吱呀作響,阿強摘下沾著機油的安全帽,工裝褲膝蓋處還沾著油漬。

你以為我真的一帆風順

阿強攪動著早已涼透的奶茶,杯壁凝結的水珠滴在木紋桌上。下崗那年,我老婆帶著孩子回了娘家,我在橋洞下睡了半個月,靠撿廢品換饅頭吃。

老周的筆尖在筆記本上停頓,墨漬暈開成深色的團。

他想起高中時,阿強在理科競賽領獎臺上意氣風發,而自己躲在文科樓的角落里背文言文。原來那些朋友圈里的光鮮,背后藏著這么多不為人知的苦澀。

知道我為什么堅持嗎

阿強突然抬頭,眼神里有團跳動的火,有天我在工地搬磚,看到招聘廣告上寫著‘工學院畢業生優先’,那一刻我就發誓,一定要讓所有人知道,被命運踩進泥里的人,也能爬出來。

老周翻開泛黃的同學錄,頂峰相見

四個字在臺燈下微微發亮。

記憶如潮水般涌來

——

初中時兩人在操場追逐夕陽,約定要成為彼此的驕傲。

分科那天,阿強塞給他一塊巧克力,說

各自精彩。

而如今,他卻差點為了流量,放棄這份獨一無二的故事。

手機在桌上震動,是王姐發來的消息：剛收到平臺通知,下周有個現實題材專題推薦位,你還有

24

小時改大綱。

老周深吸一口氣,手指懸在鍵盤上方。

窗外的雨不知何時停了,月光透過斑駁的玻璃,在稿紙上投下細碎的影子。

他終于按下刪除鍵,刪掉所有模仿熱門題材的段落。

新的大綱標題在屏幕上閃爍

——《泥里開花》。

這一次,他要寫阿強在橋洞下瑟瑟發抖的冬夜,寫自己在辦公室被嘲諷時的窒息感。

他要寫兩個中年人如何在歲月的碾壓下,倔強地開出花來。

07

臺燈在老周的書桌上投下一圈昏黃的光暈,鍵盤敲擊聲在寂靜的深夜里格外清晰。

自從決定創作《泥里開花》,他的生活就像被擰上了高速旋轉的發條。

白天在公司,他盡力打起精神,處理好堆積如山的報表,也不再分心想著電腦里的小說文檔。深夜回家,妻子和女兒早已熟睡,他便輕手輕腳溜進書房,開始爭分奪秒地碼字。

抽屜里的降壓藥換成了大罐的速溶咖啡,苦澀的味道在舌尖蔓延,卻也讓他在困意襲來時能保持清醒。

每當靈感枯竭,他就會翻開與阿強的聊天記錄,那些關于創業艱辛的語音消息,成了他最好的素材庫。

第一次去銀行申請貸款,被拒了七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