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 10 章 求人不如求己
于芒碭山逍遙數十日,并相當于游山玩水一般路上盤桓了幾日后,瞿朗歸家時候,已然來到初夏時分,天氣已開始略顯悶熱,窗外偶爾也能聽到幾聲蟬鳴…
自五口開埠之后,來自英吉利大機器工業生產的絲織品蜂涌進入中國市場,在洋絲綢大舉傾銷沖擊的態勢之下,本地傳統手工制造的綢緞已隱隱有行銷不暢的苗頭。正為此事憂心不已的瞿天正,在聽了自己兒子那番欲棄科場正途,而轉過頭要報考船政學堂的熱血言論,以及好友偏巧不巧,顯得配合度極高的說辭,孟逸軒還說什么可以保薦瞿朗入福州船政學堂…別的不說,他有充分理由懷疑這兩人看來一定是事先串通好了的,唉,是嫌我如今還不夠煩嗎?
表面上沒說什么,壓下這個話頭,瞿天正迅速轉移了他和好友孟逸軒之間談話的主題。而還在等著父親大人答復的瞿朗,被對方一句輕描淡寫的“知道了”所打發。穿越少年心知這事多半沒那么容易成功,問題是現在場面上不能把父親逼得那么緊,況且還有個孟叔在旁。他也只好向兩位長輩作個揖告退,退出會客廳后仍然直奔廂房去看望母親了。
往廂房去的路上,瞿朗的心思千回百轉,若不是眼下因船政學堂一事有求于瞿天正,他實在是按耐不住沖動,想要馬上用那把開鎖神器,把此世和自己沒啥血緣關系的母親從囚籠里放出。可人在屋檐下,不得不低頭,現今也只能再委屈瞿母幾天了。正想著,已不覺來到廂房跟前。
看門的門童見到少爺去而又返,然而手里空空如也,并未攜有鑰匙,相必是在瞿家家主那里碰了個釘子,看來是又想在自己這里軟磨硬泡,神情立刻又無比緊張起來。瞿朗抬眼瞥見他古怪且嚴肅的表情,心道在封建社會高門大戶里作下人的,也是難為他們了,在外人看來風光無限,然而哪兒都不能得罪,實在是一門很深的學問,自己是一輩子也學不來吶。
他三步并作兩步,走近那門童跟前,忽地一抬手,年輕小伙子不知少爺想做甚,嚇得臉孔刷地一白。瞿朗的手輕輕落下,拍了拍對方的肩頭,“別緊張我不為難你,我只和阿母說兩句話就走……”
“是朗兒嗎,你回來了?”
許是人被單獨隔離在某個封閉空間內,感官會異常敏銳地緣故,瞿母早早地就感到自己兒子到來的氣息。
“是孩兒,母親安好”瞿朗收斂起方才在會客廳之中的那種鋒芒畢露,這會兒和瞿母隔窗講話的語氣天然地變得平緩了。他知道,一定是那天穿越之后初次見到她就沐浴到了母性的光輝,使自己不自覺地想起另一時空早逝的媽媽。
“孩兒無能,沒有能夠向父親討得鑰匙放母親出來,害母親還要在此間呆在兩日。”
“不妨事的,朗兒莫要掛心,我在這里樣樣都好,每日有人送飯,其余時間我就念念佛、誦誦經。你父親就是在一時氣頭上,再加之為咱家的生意煩心,讓他消消氣,過幾日自然就好了。對了,去見過你父親了吧?”
“嗯,我方才已經去過了……阿母,有一事……”
“我兒有什么煩心事嗎,在阿母這里直言就是”敏銳地感到瞿朗有些吞吞吐吐起來,瞿母關切地問道。
“母親,我實在是無心科場,對此一點兒興趣都提不起,我想報考福州的船政學堂,學一身真本事,將來報效國家,為鞏固咱們中國的海防出一份自己的力!可是父親大人他那里對孩兒的要求不置可否,孩兒知道,父親十有八九是不會同意的,孩兒正為此事憂心。”
瞿母沒有立刻接話,過了半晌,里間屋子傳出輕柔但堅定的話語。
“文章經學可以治世,從軍同樣可以報國。阿母雖是個女流之輩,不懂那些個大道理,可時局還是多少聽人說起過一些的。值此多事之秋,我兒能夠有投筆從戎的志向,阿母甚感欣慰。瞿家雖然歷來是書香門第,但如果這回能夠出一個軍中翹楚,怎么說也是另一種的光耀門楣……”
瞿朗原本想著,瞿母乍一聽到兒子說出想要遠行的打算,定會哭哭啼啼,兒女情長起來,沒想到自己聽到的卻是初聽如此粗淺,但一經回味立馬顯得高屋建瓴的言辭,可是接下來瞿母的一番話讓他更覺驚訝了。
“其實,這些日子以來,阿母能感覺到你和往日的明顯不同,似乎換了一個人…以前你只知在你爹的威壓下悶頭讀書,何曾關心過此些國家大事;再者,為娘的還不知嗎,你自小體弱,可那天你拳打強人,幾個莽漢都不是你之對手…我不知這些天發生了什么,但是這一次你想去福州求學,阿母會義無反顧站在你這邊支持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