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三十一章
她卻不敢碰,只是皺著眉擔憂:“沒有逆鱗保護,這一處會不會很危險?”
他笑了:“想要在此處給我致命一擊,那便得先近我的身,”聲音中隱含戲謔,“這世間除了你,還有誰能像這樣近我的身?”
雖是戲謔之語,倒是很好地安慰到了她,她輕輕呼出提著的半口氣,看了那處片刻,忽然靠過去,手攀住了他的肩,將豐盈的雙唇貼上了失去逆鱗保護的皮膚,很輕柔地吻了吻。
他的身體驀地一僵,右手按在她的腰上,聲音有些不穩:“阿玉。”
她懵懂地抬眼看他。
青年垂眼,對上她的視線:“別胡亂招惹人。”
她愣了一下,忽地明白過來,臉驟然紅了:“我才沒有招惹你,你不要亂想!”說著很快地從他懷中跳了起來,退后兩步抿了抿唇,向他做出一個鬼臉,“連三哥哥要靜心,不要總胡思亂想!”看到他面露無奈,又像是被取悅到似的,捂著嘴笑起來,“你就在這里好好靜心吧,我去看看天步姐姐他們準備得怎么樣了!”自顧自走了幾步,卻又退了回來,將他拽起,軟軟地要求,“算了,我還是不要一個人去,你陪我一起去!”
青年隨著她站了起來,寵愛地摸了摸她的額頭:“黏人。”
凡禮結束后,在小桫欏境中的一個月,二人形影不離,幾乎時刻都在一起。
過去萬年中,三殿下身邊的女子如過江之鯽,她們如何同三殿下相處,天步再清楚不過。飛蛾撲火一般前仆后繼進入元極宮的神女們,每一位都相信自己足夠特別,擁有使浪子回頭的魅力,能夠獲取這位高傲又迷人的殿下的真心。但實際上,那些神女們進入元極宮,卻同一朵花、一幅畫、一只玉器被收藏進宮中沒有什么區別。
三殿下只會在極偶爾時想起她們。想起她們時,他會像鑒賞一幅畫、一只玉器似的將她們取出來欣賞;或許欣賞她們時,他也覺得她們是美好的,但他的眼神卻很冷淡,情緒也很漠然。
天步明白,當殿下和那些神女們在一起,看著她們時,那些絕麗的容色雖然都映在了他的眼中,但他的心底什么都沒有。看到她們的紅顏,他便也看到了她們的白骨,并且并不會為此而動容,只會覺得紅顏易逝,天道如此,萬事流轉,生滅無常,荒蕪無趣。
可如今,此時,當殿下同郡主在一起時,一切都是不同的。當殿下看著郡主時,絕不像是欣賞一朵花、一幅畫、一只玉器那樣漠然冷淡。他落在她身上的目光總是專注、溫柔而又深遠的。那深遠的部分是什么,天步看不明白,但她覺得當殿下凝視著郡主時,就像少女是他與生俱來的一部分,不容分割,不可失去。而從前,對于三殿下來說,這世間沒有什么東西是他不可以失去的。
他那樣認真地對待她,她說的每一個字他都耐心聆聽,他好像看不夠她,她的每一個情態他都喜歡,都能看許久。天步記得,有一次郡主在溪邊睡著了,殿下屈膝靠坐在云松下,使郡主枕著他的腿。郡主睡了兩個時辰,殿下便垂眸看了她兩個時辰。他好像在努力地抓住每一念每一瞬,著意將她的模樣刻入眼底心上。兩個時辰后郡主醒過來,揉著眼睛問他:“我睡了多久?”殿下伸手彈了彈她的額頭:“一會兒罷了,沒多久。”
天步不曾看過這樣的殿下。
九天神女決然料不到,她們追逐了一萬年的,那看似風流實則卻如天上雪云中月一般渺遠得令人無法靠近的三殿下,最后竟會為了一個凡人走下云端。
最終竟是一個凡人獲得了三殿下的真心。
她們你爭我奪了一萬年,最后竟是輸給了一個凡人。
誰又能料到呢。
天步并不為那些神女們感到可惜。
郡主雖只是個凡人,但那樣美麗的一張臉,天真中帶著不自知的風情,仰著頭看向殿下的時候,目光中俱是喜歡和依賴。那很難讓人不動容。
凡人常用“神仙眷侶”這四個字來形容一對男女的相宜相適。天步覺得殿下和郡主名副其實當得上“神仙眷侶”這四個字。但一想到九重天對于仙凡相戀的嚴苛態度,又不禁對二人的未來感到了一絲擔憂。
大概是第三十七日,半夜時,三殿下感到一道靈力打入了小桫欏境,撼動得整個小世界微微搖晃。能將靈力灌入小桫欏境,以至于可撼動此境,這樣的神三殿下只認識一位,便是一十三天太晨宮中的東華帝君。
此靈力并無攻擊之意,更像是提醒境中之人有客遠道而至。
算時間,的確是該有一位九天之神下界鎖他了。以三殿下的靈慧,當然不至于覺得天君居然有這么大本事竟將帝君給請出了太晨宮辦差,神思略轉,猜到應該是帝君聽說他將凡世搞得不像樣,主動出來幫他收拾爛攤子了。帝君看著是個不愛管閑事的性子,但他自幼混跡在太晨宮中長大,見帝君比見天君的時候多得多,帝君早已將他看作半個太晨宮的人,他的事,帝君的確一直都會管一管。
三殿下起身披了件外袍,打開門,見竹樓外夜雨茫茫,茫茫夜雨中,天邊隱隱現出了一道紫光。看來來者的確是帝君,且帝君此時大概正等在南冉古墓里小桫欏境的入口處。
離開的時候到了。
青年沉默地看了那紫光片刻,然后關上門,重新折回到了床邊,床帳里透出了一點光。他伸手撩開了床幔。
帳中浮動著白奇楠香與花香混合后的氣味,是極為私密的歡愉后的氣息,糾纏勾連,暖而曖昧,縈繞在這寸許天地里。少女醒來了,中衣穿得很不像樣,長長的黑發披散在身后,有些懵懂地擁被坐在床中央,一點足踝露出錦被,腳邊滑落了一顆鴿蛋大小的夜明珠,帳中那朦朧的一點光正是由此而來。
她看到他,一副春睡方醒的嬌態,微微偏著頭抱怨:“你去哪里了?”
他答非所問:“外面下雨了。”
她沒有深究,無意識地將被子往胸前攏了攏,像是在醒神。被子被攏上去,腳便更多地露了出來,現出了那條綴著紅蓮花盞的細細的足鏈。白的肌膚,銀的細鏈,紅的蓮,因那一處太過于美,便使挨著足踝的那截小腿上的一個指印越發明顯。
三殿下的目光在指印上停了停。
少女的目光隨之往下,也看到了那個印子,愣了一下,自己動手摸了上去:“啊,留了印子。”她輕呼。
胡亂撫了兩下,她看向青年,臉頰上還留著錦枕壓出的淺淡粉痕,嘴唇上的艷紅也尚未褪去,像一朵盛放的花,又像一顆豐熟的果,偏偏神情和目光都清純得要命:“不過不疼,我的皮膚就是有點嬌氣,稍微用力就愛留印子,但其實一點也不疼。”聲音里帶著一點糯,又帶著一點啞。