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8.
連宋見到霜和時,有點驚訝,但也沒多說什么,只道既然祖媞神忙,那就勞煩他在旁邊聽一聽,回頭轉(zhuǎn)述給她。近身伺候的一個面善和氣的女仙立刻給他搬來了椅子,還上了茶。霜和覺得他們怪客氣。后來,又覺得女仙搬給他的椅子打起瞌睡來怪方便。
他打瞌睡一向有技巧,對他不熟悉的人,根本看不出他在打瞌睡。而且他也挺靈敏的,連宋剛同襄甲停止交談,他就清醒了過來。然后便聽見連宋問他:“尊使可都聽明白了?”
他鎮(zhèn)定地點了點頭:“嗯,大概。”
三殿下并無懷疑:“那勞煩尊使照此轉(zhuǎn)述給阿玉,并帶話給她,我先去太晨宮一趟,請她事畢來太晨宮找我。”說著便站了起來。
霜和一時間震驚非常:“你你你你你,你居然叫她阿玉,你是不是想……”他本來想問你是不是想起來什么了?突然意識到這話并不能說,打了個激靈,趕緊改口,“你是不是想上天?”
三殿下看著他,很平靜地道:“我們現(xiàn)在就在天上。”
三殿下是個審慎的人,霜和方才這句話,讓三殿下感到他可能腦子不太好,斟酌了一瞬,舉一反三地問霜和:“方才我問你我和襄甲所議之事你是否聽明白了,你回答大概,不是在自謙,對嗎?”
霜和的確不是在自謙,他漲紅了臉,很不想承認(rèn),但又怕誤事,眼巴巴地點了點頭:“嗯,”又立刻補(bǔ)充,“但是我也聽懂了一半。”
三殿下沉默了一瞬,轉(zhuǎn)頭吩咐襄甲:“我一個人去太晨宮,你隨霜和神君一同去熙怡殿將方才之事稟給祖媞神,然后請她事畢來太晨宮與我碰頭。”
吩咐完這事后,三殿下想了會兒什么,再次看向霜和,打量了他片刻:“我有一個問題想問尊使,還請尊使不吝賜教。”
霜和本來還在試著挽尊:“我剛才只是沒好好聽……”乍聽連宋如此說,有點茫然,“什么問題?你說。”
三殿下問道:“祖媞神應(yīng)該很喜歡尊使這張臉吧?”
襄甲看了連宋一眼,以他對他家殿下的了解,這話應(yīng)當(dāng)是在嘲諷霜和被點化為神使全靠一張臉長得好。真巧,他也是這么覺著的。
但緊接著,三殿下卻問了霜和一個頗正經(jīng)的問題:“說起來,祖媞神選神使,是她自己喜歡就可以,還是需要什么別的機(jī)緣?”而不待霜和回答這個正經(jīng)的問題,他又接著問了一句,“你們幾位神使,相貌風(fēng)格都很不同,阿玉她……最喜歡你們誰的相貌?”這個問題卻又似乎不是那么的正經(jīng)。
這時候,就連襄甲都有點搞不清他家殿下這是在開嘲諷還是在真心求教了。
所幸霜和是個一根筋,不會想太多,他覺得連宋就是在很真心地同他請教祖媞是怎么點化神使的。
“我們四個神使,都是上天給了尊上諭示,然后她才出山尋到我們,點化了我們的。她并不能隨自己的喜好點化神使。當(dāng)然,我們她都是很喜歡的。”霜和這么回答。“不過要說臉的話,”這件事他很是在意,不太甘心地道,“她最愛蓇蓉的臉。這三十多萬年來,她最喜歡、最掛念的就是蓇蓉。”他咬牙切齒地道。
三殿下聽聞此言,輕擰起了修長的眉:“那個蓇蓉,長得很俊?”
霜和面無表情:“是還長得挺嬌媚的,眼睛水汪汪的,聲音也嬌滴滴的。”三殿下難得有點控制不住表情:“她喜歡這樣的男子?”
霜和大驚:“你在想什么?蓇蓉她是個女的!”
但這仿佛也并不是個讓人開心的答案,三殿下靜了好一會兒,才重新問:“你是說,這三十多萬年來,她最掛念、最喜歡的人是一個女子?”
霜和道:“嗯。”看了身旁的青年一眼,想殷臨說過后來尊上最喜歡、最掛念的其實是水神。但是,他又沒見過尊上掛念水神的樣子,那他也不算說謊了。他補(bǔ)充了一句:“我看到的反正是這樣的。”
三殿下揉了揉額角。
霜和心虛地問了他一句:“你怎么了?”三殿下?lián)u了搖頭:“沒事。”
嘴里說著沒事,離開見心殿時,卻扶了一把門框。
祖媞根本不知道霜和在連宋跟前編派了自己什么,此刻,她正坐在熙怡殿里聽殷臨同她稟呈他們離開后,朝陽谷中青鳥族的情況。
當(dāng)日連宋對她說,鄄邇之事他已處理得差不多了。彼時她雖未多問,但事后想想,仍有些擔(dān)心,故離開朝陽谷時,借口需令殷臨回一趟姑媱,虛晃一槍,將他留下來探看鄄邇之事是否已處理得宜了。
殷臨接到這個任務(wù)時就覺得,他家尊上對天族這位三殿下的擔(dān)心是完全沒必要的,此時他心中更是如此作想。“三皇子是個走一步,能算一萬步的人。”殷臨評價。
祖媞身前的茶晶桌上擺了一盆乍看不太有精神的蓇蓉花,那正是蓇蓉的正身。祖媞一邊用自個兒的血養(yǎng)護(hù)那花,一邊隨口接道:“哦?怎么說?”
殷臨道:“星令洞那晚,三皇子帶您去療傷時,令我送昏迷的彌暇女君出洞,彼時他給了我一張人皮面具,讓我戴上,用那張臉將彌暇女君抱出去,送到麓臺宮宮內(nèi)侍衛(wèi)長處。而那人皮面具,是比照著麓臺宮里一個小侍衛(wèi)的臉造的。”
祖媞終于從蓇蓉的正身上抬起了頭,目光中流露出疑惑:“小三郎他這是……”
殷臨道:“所以說三皇子是個走一步算一萬步的人。”他話鋒一轉(zhuǎn),提起了另一樁事,“尊上也知,朝陽谷里關(guān)于三皇子和彌暇女君的流言原本便已鬧得沸沸揚(yáng)揚(yáng)了。彌暇女君醒來后,更是鋌而走險,進(jìn)一步推動了流言。在她的推波助瀾下,幾乎所有城民都以為她和三皇子在星令洞中共度了一夜。而照青鳥族王族祖法,一妻只能許一夫,若王君失貞于婚外男子,便德不配位,不堪再為王君。彌暇女君的死對頭們抓住了她這個把柄,逼她讓位。”他頓了頓,臉上流露出一個意味不明的笑,“然后彌暇便去見了三皇子,哀求三皇子助她。”
祖媞秀眉微蹙:“她想小三郎如何助她?”
“許她妃位。”殷臨淡淡,“她向三皇子保證,說一旦她渡過此難,便會將妃位還給三皇子。”說完這句話,殷臨簡短點評,“可一旦事成,她到底會不會還這妃位,便只有她知道了。”
祖媞沉了面色:“荒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