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0章
水輪的框架用硬木加固,穩穩扎進河床,根基深埋,宛如沉默的巨人,等待著水流的喚醒。
工地上,木屑的清香混著濕泥的腥味,空氣中彌漫著緊張與期待,工匠們的呼吸都輕了,生怕驚擾了這片刻的寧靜。
李四站在水輪前,雙手搓得發紅,額頭上滲出細密的汗珠,濕透了額前的亂發,黏成一縷縷貼在臉上。
他這幾天沒睡過一個囫圇覺,眼睛熬得通紅,眼底卻亮得像點了燈,像是憋著一股不吐不快的勁兒。
這次,他嚴格照著李恪的圖紙,用干燥的榆木重做了葉片,角度調到30度,連榫卯都反復校準,生怕再出半點差錯。
他咽了口唾沫,聲音有些發顫:“王爺,俺……
俺準備好了。”他的語氣里帶著幾分忐忑,眼底卻滿是期待,像個等著先生評分的學童,既怕砸了,又盼著夸,手指攥著衣角,指節微微發白。
李恪站在一旁,披風被風吹得獵獵作響,風中夾著水汽,濕了他的鬢角。
他微微頷首,目光堅定如鐵:“開始吧。
”他的聲音低沉,像一道命令,又像一聲鼓舞,直敲進李四心坎里,震得他心跳加快,像是擂鼓催戰。
隨著一聲令下,水閘緩緩打開,汶水的濁流如猛獸咆哮,轟然沖向水輪,激起一片白浪,水霧彌漫。
“嘩啦啦——”水流拍打在葉片上,發出沉悶而有力的聲響,水花濺起,灑在李四臉上,冰得他一激靈。
水輪晃了晃,隨即穩穩轉動起來,一圈、兩圈……
速度漸快,帶著一股子韌勁兒,絲毫不晃,吱吱的轉動聲如低沉的樂章,在河岸邊回蕩。李四瞪大了眼,死死盯著水輪,拳頭攥得指節發白,嘴里嘀咕:“轉啊,轉啊,別停!”他的心跳得像擂鼓,生怕再出啥岔子,額角的汗珠混著水汽淌下來,模糊了視線。
“成了!成了!”水輪轉了十幾圈,穩如磐石,李四終于憋不住,興奮地跳了起來,拍著胸脯大喊,“王爺,俺這輩子沒見過這么厲害的家伙事兒!”他的聲音洪亮得震得河邊的蘆葦直顫,臉上洋溢著自豪的笑,眼底的水光像是憋了半輩子的得意終于炸開了,笑得滿臉褶子都擠在一起。他撲到水輪旁,伸手摸了摸轉動的葉片,冰涼的木頭像是活了一樣,帶著微微的震顫,讓他心里熱乎乎的,像是摸著老伙計。
工匠們圍過來,嘖嘖稱奇,有人伸出手摸著水輪,驚嘆道:“這玩意兒轉得真穩,跟活了一樣!”“王爺真有本事,教咱們這手藝!”“李四,你這回可露臉了!”議論聲如潮水涌來,帶著羨慕和敬佩,直往李四耳朵里鉆,震得他耳朵嗡嗡響。
李四咧嘴笑著,撓了撓頭,謙虛道:“嘿嘿,這都是王爺教得好,俺就是照著做。
”可他的眼底卻閃過一絲得意,嘴角咧得合不攏,心里暗想:俺李四這回可揚眉吐氣了,回頭得跟村里那幫家伙吹吹牛,讓他們瞧瞧俺的本事!他拍了拍水輪,像是拍著自家孩子,臉上滿是滿足。
李恪走上前,拍了拍李四的肩膀,微笑道:“李四,你干得不錯。
這水輪只是開始,接下來咱們還要造更大的,驅動鍛錘,打造農具和兵器。
”他的聲音溫和卻有力,像一團火,點在李四心上,讓他那顆得意的心又燃起新的斗志,肩膀上的手掌溫暖而沉穩,像是無聲的肯定。
李四一聽,眼睛一亮:“王爺,您是說……這水輪還能帶動錘子砸鐵?”他腦子里冒出個畫面:水輪呼呼轉著,帶動個大錘子“砰砰”砸下,鐵塊被砸得服服帖帖,火花四濺。他咽了口唾沫,喃喃道:“這要是成了,俺們青州的鐵匠可就省大事了!”他的聲音里透著震撼,眼珠子轉了轉,像是在憧憬那壯觀的場面。
“沒錯。
”李恪點頭,指著不遠處搭好的鍛錘框架,“你看,那兒就是鍛錘的位置。
水輪通過連桿帶動鍛錘上下砸,一天能鍛百斤鐵,省時省力。
”他的手指點了點框架,語氣里帶著股子篤定,像是在給李四畫一張看得見的未來,目光深邃,像是早已看到青州鐵器遍地的景象。
李四順著看去,只見一個巨大的木制框架立在水輪旁,鍛錘懸在中央,鐵砧粗糙卻結實,像是沉睡的猛獸等著被喚醒。他瞪大了眼,嘀咕:“天吶,這……這太神了!”他想象著鍛錘砸下的模樣,心里涌起一股熱血,像是憋了半輩子的勁兒終于有了用武之地,胸口起伏得厲害。
“走,過去試試。
”李恪帶著李四和工匠們走到鍛錘旁,親自演示如何連接水輪和鍛錘。
他一邊操作,一邊講解:“這連桿得用柞木,耐磨。
鍛錘重量要適中,太輕砸不實,太重容易斷。
”他的手穩穩當當,像是干過千百遍,語氣卻不急不緩,像個耐心的先生,指尖沾了點木屑,卻絲毫不亂。
李四聚精會神地看著,恨不得把每句話都刻在腦子里,眼睛一眨不眨,生怕錯過一個細節。
他暗自記下每個步驟,心里暗想:俺得學透了,這可是王爺親手教的真本事,錯過這回可沒下次了!他眼底的光芒越來越亮,像個餓了半輩子的漢子終于瞧見了肉,嘴角不自覺地上揚。
經過一番調試,水輪與鍛錘連上了。
水輪轉動,連桿帶動鍛錘有節奏地上下砸,“砰砰”聲震得地面微微發顫,像是大地的心跳。
工匠們將一塊生鐵放上鐵砧,鍛錘落下,火花四濺,鐵塊瞬間被砸扁,成了薄薄一片,邊緣還帶著點余溫。
“俺滴個天!”李四瞪大了眼,嘴巴張得能塞下一個雞蛋,驚得差點咬了舌頭。
他撲過去,撿起那塊鐵片,反復摸著,粗糙的指腹劃過鐵面,嘀咕:“這錘子砸得又快又狠,俺砸一輩子鐵都沒這勁兒!”他的聲音里滿是震撼,眼底卻亮得像點了燈,像是頭一回見識到這世間的奇跡,心里暗道:這王爺真是神人,俺跟著他,準能混出個名堂!
陳三也湊過來,瞇著眼打量鍛錘的動作,喃喃道:“這玩意兒……
俺這老胳膊算是省了力氣。
王爺,您這法子真是救了俺們這幫老骨頭!”他摸了摸自己的肩膀,咧嘴一笑,眼底多了幾分感激,手里的鐵錘像是輕了幾分。
李恪笑道:“陳三,你帶著徒弟們用這機床,煉出好鐵來。以后青州的農具兵器,全靠你們了。”他的語氣溫和卻堅定目光溫暖如春,透著一股讓人信服的力量。
陳三點頭,眼底閃過一絲熱乎勁兒:“王爺,俺一定好好干,不辜負您的期望!”他轉身對徒弟們喊,“都學著點,這可是真本事,學成了,俺們青州的鐵匠就有出頭之日了!”他的聲音洪亮,帶著股子老漢的倔勁兒,震得徒弟們紛紛抬頭,眼神里多了點光。
工匠們紛紛響應,現場一片歡騰。
夕陽西下,工地上灑滿昏黃的光,像是給這群粗糙的漢子鍍上一層金邊。
李四和工匠們圍著火堆啃著糙糧餅,餅干得硌牙,可他們吃得津津有味,臉上滿是滿足的笑。
李四咬了一口餅,含糊道:“王爺,俺這輩子沒這么痛快過!今天這水輪一轉,俺覺得自己像個大人物似的!”他咧嘴笑著,眼底的光芒像是憋了半輩子的得意終于炸開了,滿臉褶子都擠在一起。
李恪坐在一旁,微笑道:“李四,你今天立了大功。
明日我讓人給你送兩個炊餅,再加一壺酒,算賞你的。
”他的聲音溫和,像一團火,點在李四心上,嘴角微微上揚,透著一絲長者的寬容。
李四一聽,眼睛一亮,拍手道:“王爺,您可真大方!俺謝了!不過,俺還想跟您學點別的,您教俺這水輪,俺還想學那焦煤煉鐵,俺也想試試砸鐵!”他眼珠一轉,帶著點狡黠的笑,像個得了甜頭還想再撈一把的孩子,語氣里透著股子不滿足的野心。
李恪哈哈大笑:“好,你有心學,我自然教。
不過焦煤煉鐵不比水輪簡單,你先把這機床弄熟了再說。
”他的笑聲爽朗,如春風吹過,暖得李四心里直癢癢,目光里透著一絲戲謔,像是在逗這個憨厚的漢子。
李四用力點頭:“王爺,俺聽您的!俺先把這水輪和機床弄明白,回頭再跟您學煉鐵。俺李四這輩子跟定您了!”他拍著胸脯,發出“砰”的一聲,語氣堅定,眼底的光芒像是憋了半輩子的野心終于有了方向,手指攥緊餅,指節發白,像是立下誓言。
夜色漸深,火堆的余燼在風中閃爍,微弱的光映在李恪臉上,勾勒出他堅毅的輪廓。他望著天邊的殘月,心中稍安。水力鍛造機床的成功,不僅是技術的突破,更是人心凝聚的第一步。他知道,這只是青州復興的開端,糧食、流民、豪族……未來的路還長,滿布荊棘,但他別無選擇,只能咬牙走下去。而李四,這個粗糙卻有野心的漢子,或許能成為他手中一把好刀,鋒芒初露,只待淬煉。
與此同時,皇莊外,流民在李恪的組織下,開始參與皇莊城墻的修葺和水道疏通。寒風刺骨,流民們在工匠的指導下,用簡陋的木锨和石錘修補殘破的城墻,石灰和泥漿在凍土上凝結成堅硬的疤痕,像是給這座死城敷上一層新皮。街道上,婦孺們清掃著積雪和瓦礫,破布裹著凍僵的手指,掃帚劃過地面,發出沙沙的響聲。溝渠旁,男人們揮汗如雨,疏通淤塞的水道,淤泥被挖出,帶著腥臭的氣息,汶水的支流卻漸漸暢流,清澈的水面映出他們瘦削的身影。城墻上的裂縫被填平,水道旁的蘆葦重新挺直,流民的臉上多了幾分血色,像是從絕望中摸到了一絲活路。
臨時搭建的學堂里,破舊的木桌上擺著幾塊木板,孩子們借著微弱的燭光,學習識字和算術。
燭火搖曳,映出他們凍得發紫的小臉,炭筆在木板上劃出歪歪扭扭的字跡。
李恪親自巡視學堂,看到那些眼神堅定的孩童,他蹲下身,拍了拍一個瘦弱男孩的肩膀,溫和道:“今日識字,明日便能記賬、管庫,青州的未來,靠你們了。
”他的聲音低沉而溫暖,像春風拂過,吹散了孩子們眼底的茫然。那男孩抬起頭,稚嫩的臉上露出憧憬,握著炭筆的手指雖凍得發僵,卻寫得格外認真,筆尖劃過木板,發出輕微的“沙沙”聲,像是種下了一顆希望的種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