走在前面的沈大夫臉上閃過一絲尷尬，接著加快了步伐。

    葉大夫緊跟其后，不多時眼前出現(xiàn)了一個奇特的畫面。

    偌大的庭院中央搭建了一個戲臺，但臺上并非戲曲藝人，而是擺放著兩架鋼琴和一排嗩吶。激昂的嗩吶聲與微弱的琴音交織起伏，嗯，確實挺吵鬧。

    戲臺下方正中間擺著一把精美的藤椅，藤椅上斜倚著一位魁梧的光頭男子，他一手夾著煙，一手朝著對面的人怒吼。

    葉大夫注意到藤椅旁已經(jīng)扔下了七八根煙蒂，不由得皺起了眉頭，作為醫(yī)生，他對不聽醫(yī)囑的行為頗為反感。

    “老張！”沈大夫高聲叫喚。

    藤椅上的光頭男子一愣，微微撐起身來看向來者。

    “老沈？你咋這么快就來了？今兒早上的火車？你咋也不提前告訴我一聲？我可以派人去接你啊，你后面這位年輕人是你弟子吧？長得挺精神。”光頭從桌邊抓起一副眼鏡戴上，笑瞇瞇地打量著葉大夫。

    站在他面前的那個男子也轉(zhuǎn)過身來。

    男子大約三十出頭的樣子，身穿一襲淡藍色長衫，容貌與光頭老者頗有幾分相似，卻又氣質(zhì)迥異，生就一副粗獷的面孔，但他站在這位男士身上，卻意外地顯露出一股斯文氣息。

    葉大夫一驚，眼前的這名男子他認(rèn)得。

    那是一座土褐色的鄉(xiāng)間瓦房，對于原主人而言，這棟房子的記憶猶如刻骨銘心，那是他初次踏入父親工作的地方，也是最后一次。

    就是在那兒，小小莊稼漢頭一次遇見了那個人。

    “葉先生，咱們鄰縣去年硬是蓋起了三所初小學(xué)堂，可招生數(shù)頂多也就比往常多了一百八十多娃兒，就算這一百多個全都是新校招來的，攤到每所學(xué)校也就六十來號人罷。”

    “葉先生，如今國事艱難，可朝廷對教育經(jīng)費一分也沒克扣，我們這些教書匠人，就得對得住朝廷花出去的每一文錢。我看過了您的工作報告，您提出的教育內(nèi)容革新確實值得咱們?nèi)W(xué)習(xí)。可是咱中國的教育不僅要破除舊習(xí)，更要勇于創(chuàng)新。身為教師，既要能寫出精彩的文章，更要實實在在地扎根基層，為國家培養(yǎng)出更多的優(yōu)秀子弟！”

    小男孩藏匿在父親辦公屋的門口，瞧見這個比自家父親還年輕兩歲的男子竟將父親說得面紅耳赤，那一刻，他心目中父親高大的形象出現(xiàn)了細(xì)微的裂痕。

    “張先生，您的指教我悉數(shù)接受，的確是我過于注重教育內(nèi)容而忽視了實踐之事，往后我會注意改正。”

    那位張先生望向葉廣言，步出辦公室，小男孩躲避不及，徑直撞上他，只聽得他說：“我只知道楊局長有個十二歲的外甥女，沒聽說過還有個差不多年紀(jì)的外甥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