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章 姻緣1
靈云寺里的那棵姻緣樹據(jù)說是百年梧桐,實際怕不止百年。
此樹樹干粗壯,有壯年男子展臂之寬,高不見頂,仿若一棵通天巨樹立在天地間。
枝葉繁茂,樹冠似一把巨大的傘蓋,上面綴滿了寫著名姓的紅木牌,一眼望去,述不盡的人間相思意。
梧桐樹種在寺中一方寬院里,院中有一小禪房,一名小沙彌被派來禪房中看護姻緣樹。
禪房外的屋檐下擺了一張方木桌,桌上擺有筆墨和與樹上掛著的相同的木牌,想來是為香客提供。
李鶴鳴踩著雨走到院中時,何三正背對他彎腰趴在桌上,拿起筆,偷摸著在一塊木牌上寫不知哪家姑娘的名字。
他人長得五大三粗,字也識得不多,寫個名字真是要為難死他。
小沙彌看過許多來求姻緣的香客,羞澀靦腆的有,百般糾結(jié)的有,見何三提著筆遲遲落不下去,也只是在房中微笑望著他,并不出聲打擾。
躑躅煎熬,都是姻緣連成的一環(huán)。
男人當(dāng)建功立業(yè),來求姻緣這等囿于兒女情長之事說出去都要惹人笑話。
是以何三刻意撇開來一眾兄弟偷偷摸摸獨自前來,沒想?yún)s被李鶴鳴撞見了。
何三皺著眉頭,在木牌上小心翼翼寫下歪歪扭扭一個白字,但后邊那個“蓁”字死活想不起來該怎么寫,于是只好和木牌面面相覷。
他沒了轍,想著干脆在牌上畫個姑娘的小像,天上管姻緣的神佛仙子想來都聰穎無雙,必然知道他所屬意的是哪位動人的姑娘。
在他糾結(jié)之際,李鶴鳴已經(jīng)提步走了過來。
高大的身形擋去自厚重云層透落下的暗淡光線,何三下意識捂住木牌,不耐煩地轉(zhuǎn)頭看去,瞧見是李鶴鳴那張冷臉后,立馬收起木牌,面色嚴(yán)肅地站直了身:“鎮(zhèn)撫使。”
其他兄弟們已經(jīng)馬不停蹄押著反賊下了山,只有何三聽李鶴鳴的令帶了一小隊人留守寺中聽候安排。
兩人在此處碰上,何三半點沒想過李鶴鳴也是來求姻緣的可能性,只慌張自己玩忽職守被撞見,許是要遭一頓數(shù)落,或許那點子塞不滿口袋的俸祿也得扣下十之一二。
但李鶴鳴壓根沒看他,語氣平平應(yīng)了一聲,而后從桌上的木盒里碼得整整齊齊的木牌子中挑了塊干凈的出來。
何三見此,愣了一瞬,但他在李鶴鳴手底下當(dāng)慣了差,遇事時有時候手腳比腦子反應(yīng)更快。
他下意識讓開位置,把手里的筆遞給了李鶴鳴。
李鶴鳴也不扭捏,伸手接過,將木牌放在桌上,微彎著腰,提筆大大方方在牌面上寫下“林鈺”兩個字。
他不似何三一般遮遮掩掩,神色坦然得不像是在寫姑娘家的名字,而像是在給他已經(jīng)離世的母親祈陰福。
這木牌和墨是特制的,墨一沾上去就浸入了木紋,無需風(fēng)干,日曬雨淋也難掉色。
李鶴鳴寫完把筆遞還給何三,淋著雨走到樹下,將木牌往上一拋,木牌上拴好的紅繩便穩(wěn)穩(wěn)掛在了一根伸出來的結(jié)實枝頭上。
看似隨手一拋,但牌子卻掛得高。
何三那兒名字還沒寫完,他這已經(jīng)算求完了姻緣,也不對著樹念叨幾句,掛完牌子就走,一刻都不多留,拜姻緣拜得隨性得很,看得何三震驚不已。
小沙彌也覺得新奇。旁人在這求姻緣,沒有一刻鐘是走不出這院子的,好似不扭捏一番都好似對不起這滿樹的木牌子。
何三見李鶴鳴快走出院子,回過神似的提聲喚道:“鎮(zhèn)撫使!”
李鶴鳴回過頭看他:“何事?”
何三抬手撓了撓頭發(fā),不太好意思地道:“那什么,您知道白姑娘的名字怎么寫嗎?”
李鶴鳴通曉朝堂上下幾乎所有官員名姓,知道的姓白的人家沒有二十也有十家,他問:“哪位白姑娘?”
何三道:“白蓁!教坊司的那位,您上次見過的。”
李鶴鳴思索了片刻,問:“逃之夭夭,其葉蓁蓁的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