夏雪怡用皮筋隨便扎了個馬尾，然后打開了手機上的音樂。伴隨著一陣悠揚的弦樂，她踮起腳尖，伸出手臂，開始翩翩起舞。

    她跳的是《沂蒙頌》的一個小段，也就是《芳華》里何小萍的月下獨舞。

    她跳得非常專注和入神，柔和的路燈照在她臉上，映出了她晶瑩的眼珠和淡淡的笑意。

    我不由得癡了。

    在我模糊的雙眼中，路燈下夏雪怡的身影與16歲的方小慧逐漸重合起來。

    我突然悲傷得不能自已，眼淚大顆大顆地滾落下來。

    同時我又覺得一陣輕松，似乎一些長久壓在我身上的東西終于隨著這些淚水永遠地離開了我。

    在這片磚石瓦礫中，在夏雪怡的這支舞中，我突然想通了，方小慧只是我青春的底色，讓我不能釋懷的，其實是青春的自己！

    最后，夏雪怡深深謝幕，微笑著替我與囚禁在這里的方小慧的殘魂永別。

    “怎么樣，我跳得如何？”

    夏雪怡喘勻了氣后，微笑著問我。

    我抹去眼角的淚水，用力地鼓著掌。

    “不愧是12歲就在維也納開專場的水平，你沒有繼續(xù)跳舞，是全國人民的損失！”

    夏雪怡的舞有一種神奇的治愈能力，融化了包裹著我的那層堅冰，讓我驚奇的發(fā)現(xiàn)，在那堅冰之內，還有一顆仍在鮮活跳動的靈魂。看著眼前的夏雪怡，我的心潮難以抑制地澎湃起來，很想沖上去緊緊地抱住她。

    “那有什么，維也納金色大廳就是個對外出租的演出場館，不管誰給錢都能進去演專場。國內專門有人瞄準了那些焦慮家長，組團吸引這些跳舞的孩子去金色大廳演出鍍金，不管你跳的如何，只要交錢就能去！你還以為真是因為我跳得好才能在那兒開專場呢！”

    我苦笑了一下。方小慧以前曾不只一次地很認真地跟我暢想過，以后她憑借自己的努力，在人民大會堂開專場，在維也納金色大廳開專場。

    但夏雪怡的話卻點出了一個殘酷的事實——條條大路通羅馬，但是有些人一生下來就在羅馬，還有人是靠在這些大路上收過路費發(fā)的家。唯有我們這些做著羅馬夢的趕路人是傻子。

    我和夏雪怡沉默地走向停在路邊的汽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