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卷：時空綁定

章節(jié)1：第3次穿越

鐘笑笑握緊手中的DV機,指節(jié)因為用力而泛白。同學聚會的包廂里飄著懷舊金曲的旋律,水晶吊燈在香檳杯上折射出細碎的光斑,將對面那人的輪廓鍍上一層柔和的毛邊——許漾正在給老班長的女兒調(diào)整兒童手表,袖口隨著動作滑落半寸,露出一道淡青色的淤痕。

那道傷痕像一根刺,突然扎進她記憶的裂縫。

三天前的診療室里,二十七歲的許漾將西裝外套搭在椅背時,相同的位置也有這樣的痕跡。彼時他是反家暴基金會最年輕的理事,而她是他預約的心理咨詢師。

只是撞到門框。他當時輕描淡寫地帶過,無名指上的戒痕卻在陽光下無所遁形。

笑笑現(xiàn)任班長的呼喚將她扯回現(xiàn)實。許漾已經(jīng)坐回角落,暖黃光暈里垂眸擦拭鏡片的模樣,與十七歲那個永遠坐在教室末排的少年重疊。她突然意識到,這是十年來他們最近的距離——三米,隔著一桌涼透的刺身拼盤。

DV機開始發(fā)燙。

這臺老式攝像機里存著高三運動會的錄像,拍下了許漾三千米奪冠時被她撞歪的鏡頭。這些年她修復了三十七次,始終沒勇氣送出。此刻或許是最后的機會——許漾的機票就壓在餐巾紙盒下,凌晨飛往柏林的航班信息刺痛她的眼角。

指尖碰到他袖口的剎那,包廂的燈突然炸裂。

黑暗中傳來玻璃碎裂的脆響,尖叫聲中有人打翻了冰桶。鐘笑笑感覺意識被抽離身體,像被卷入滾筒洗衣機的羽毛。最后的觸感是許漾扣住她手腕的溫度,還有他袖扣上凹凸不平的刻痕——后來她才知道,那是德文救贖的縮寫。

睜開眼時,粉筆灰正在晨光中起舞。

鐘笑笑！粉筆頭精準擊中她的額頭,班主任老陳的怒吼震得窗框發(fā)顫,數(shù)學課也敢睡覺滾出去罰站！

走廊瓷磚的涼意貼上膝蓋,她低頭看見藍白校服下纖細的小腿。洗手間的鏡子里映出少女特有的蘋果肌,右耳垂那顆淡褐小痣隨著呼吸輕顫——這是她第三次回到十七歲。

前兩次穿越都結(jié)束得猝不及防。第一次是在圖書館撿到許漾的學生證,第二次是替他擋下飛來的籃球。每次接觸都會引發(fā)時空震蕩,但這次掌心浮現(xiàn)的倒計時紋路格外清晰：71:59:48。

轉(zhuǎn)學生

清冷的嗓音驚得她猛然回頭。許漾抱著一摞作業(yè)本立在樓梯口,鏡片后的目光掃過她攥緊的右手。晨風掀起窗簾,他迅速將右手藏到身后,但鐘笑笑還是捕捉到了那個動作——和二十七歲的他如出一轍的防御姿態(tài)。

我叫鐘笑笑。她向前半步,嗅到他身上若有似無的云南白藥氣息,需要幫忙嗎

作業(yè)本嘩啦散落一地。許漾蹲下時后頸露出醫(yī)用膠布的邊緣,鐘笑笑的目光黏在上面。作為心理醫(yī)生,她見過太多這樣的傷痕,那些被高領(lǐng)毛衣掩藏的,被粉底遮蓋的,在心理咨詢室里潰爛成永不結(jié)痂的創(chuàng)口。

別碰我。

少年突然拍開她伸來的手。作業(yè)本扉頁的家長簽名欄里,許明遠三個字力透紙背,最后一筆劃破了紙張。鐘笑笑想起在許漾葬禮上看過的檔案,那個名字曾出現(xiàn)在無數(shù)份家暴告誡書上。

倒計時突然加速流逝。

放課后的教室空無一人,鐘笑笑將DV機藏進書包夾層。夕陽把她的影子拉長投在許漾的課桌上,那里刻著一串微積分公式,角落里卻畫著幼稚的貓咪簡筆畫。當她伸手觸碰那些凹陷的刻痕時,整個教室突然劇烈震顫。

玻璃窗發(fā)出瀕死的呻吟,吊燈在頭頂搖搖欲墜。鐘笑笑踉蹌著扶住課桌,看見自己的右手正在變得透明。風穿過指縫時毫無阻礙,仿佛那里本該是團虛無的空氣。

你在干什么

許漾的聲音從后門傳來。他抱著裝滿物理競賽資料的紙箱,目光落在她尚未恢復實體的指尖。鐘笑笑突然意識到,每次時空震蕩都會加快透明化——而能穩(wěn)定這個狀態(tài)的,似乎只有與許漾的接觸。

這道題,她抓起粉筆在黑板上寫下一串公式,正是許漾課桌上刻的那行,應該用傅里葉變換解析。

粉筆斷在最后一個希臘字母上。許漾的鏡片蒙著粉筆灰,整個人卻像被按了暫停鍵。鐘笑笑看著他驟然收縮的瞳孔,想起后來成為時空物理學家的許漾在論文里寫過：第一次意識到世界存在裂縫時,他正在解一道永遠無解的題。

暮色吞噬了最后一縷天光。

當鐘笑笑跟著許漾走到教職工家屬樓時,終于明白那道淤青的來歷。七樓傳來瓷器破碎的脆響,女人的啜泣被防盜門切割成斷續(xù)的電流聲。許漾停在梧桐樹投下的陰影里,懷里的競賽獎杯閃著冷光。

你早就知道。他忽然開口,指尖撫過袖口的淤青,從第一次見面開始。

不是疑問句。

鐘笑笑看著掌心只剩71小時的倒計時,忽然聽見命運齒輪咬合的聲響。枝頭驚飛的麻雀撞碎月光,許漾轉(zhuǎn)身時,她看見他藏在衣領(lǐng)下的電子表——不是這個年代該有的科技產(chǎn)品,表盤閃爍著與倒計時相同的荊棘紋路。

風卷起少年制服下擺,后腰處隱約露出淡藍色的條形碼。那是鐘笑笑在十年后的尸檢報告上見過的編號,屬于某個人體實驗項目的標記。