夜宴
林章默默點點頭。
等了好一會兒,兩人才離開床前。林章道,“治不好他這毛病,你怕是要看他一輩子了。”
錢閑道,“我本來也要守他一輩子。”這對他來說是十分自然的事,永遠也不會有變化。林章靜靜望著他,錢閑看回去,林章遂即笑了笑。
林章是一個溫和又聰慧的人,什么都理解,什么都包容。就在錢閑以為一切就在不言中的時候,聽見林章輕輕道:
“真羨慕啊。”
本該是句打趣,卻真摯得仿佛有些落寞似的。錢閑摟上自己好友的肩膀,“今兒你還要忙嗎?不忙的話,咱們小酌幾口。”
林章笑道,“我當然是奉陪到底了。”
沈遇這樣追過去,青青他們大概很快就會知道沈遇是去追那神秘人了,也能反應過來沈遇是為了趙軼。到那時,趙軼只能全盤托出。最好的是現在就說,免得有人慌不擇路先去上了秦湘薔的當。趙軼想得明明白白,知道眼下要做的最正確的事是什么。但是他把自己逼了幾個時辰,也下不了決心開口,他不知道該用什么語氣,什么措辭去和這樣一群愛他的人們說他馬上就要死了。他只要想到回羅浮小筑就必須開口這件事,他就痛苦到站不起來。
他逃避,他躲在小隔間里,結果等來了最愛他的哥哥。
他更覺難過,心力交瘁。
趙軼想,必須說了。這是他最后的勇氣,他拉著他哥的手,覺得自己已經準備好了。一開口,嘴卻抿的死死的,眼淚立刻掉下來。趙軼止不住地崩潰大哭一場,聲嘶力竭,卻怎么也哭不盡,因為事情他還沒有說。他急得喘不過氣,幾乎要被自己氣死,又替自己委屈,他們怎么忍心的,叫他一個人面對這些?翻來覆去,覆去翻來——終于從夢中驚醒,千般聲音化作沙沙的聲音在他腦子里回響,他只覺得喉嚨生疼。
看見滿室的黑暗,趙軼才明白了一件事,原來他連坐到他哥面前的勇氣都沒有。
“讓我在你這兒躲一躲吧。”趙軼對魏玉君不好意思笑笑道。他一清早就過來,魏玉君甚至還在臥房梳洗。
好示弱的一句話,恰如魏玉君對他說的第一句話。
“沒關系,你想來就來。”魏玉君不追問他躲什么事,她也是一個心力交瘁的人,顧好自己都來不及。
珠兒來傳飯。魏玉君先問他,“要吃點東西嗎?”
趙軼看著外面的天,語氣飄渺,“我吃不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