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19 番外:落青梅(一)
這門親事門當戶對,父母之命媒妁之言。做姐姐的看薛氏的熱切眼神,仿佛看著一座恢宏的大匾額。
這樣想,薛氏也是可憐人。
一出戲終了,他如牽線木偶,妥帖地攜新婚妻子出宮回府。
他走在月色下,衣襟落滿疏離的月光,拉出纖細修長的影子。打燈籠的下人離得遠了,薛氏臉上是心滿意足的笑,不知什么緣故,忽然間拽住了他的衣袖。
現在想來,當時的薛氏,也不過是因為席間喝了幾杯薄酒,想要撒撒嬌罷了。
他的步子驀然頓住,這一拽仿佛即將入睡人忽然被人一推,推散了混亂而輕浮的夢境。
他想到一雙手。
水蔥一樣的指尖,先拽他的袖子,一點點攥緊了,隨后試探著去握他的手腕,帶著狡黠和依戀,他反手扣住那雙冰涼的手,那人便無聲地笑了。
她低著頭笑,帶著桂子香的清風撥過她兩縷柔軟發絲,兩眼的弧度被纖長睫毛點綴,面頰粉紅。
他沒能等到她抬起眼來。
薛氏見他臉色大變,以為他不喜觸碰,訕訕地收回手去,引路的小廝見他們未跟上來,折回來喚他,不穩當的幻覺便清醒了。
那不是薛氏。
他在晚風中茫然抬頭,一遍遍回想著見過的命婦,丫鬟乃至于歌妓,沒有一個是她。
“侯爺是不是又頭痛了”小廝將他扶住,“娘娘說了,再吃一回藥,就不會再頭痛了。”
一年前墮馬,留下了嚴重的后遺癥,時時頭痛,長姐告訴他,昏迷之前,有應襲的官未做,心愛的人未娶。
他的人生仿佛就此割裂開來,醒來的他,似乎要完成另一人未竟的事。
于是他做了官,娶了薛氏,日子像一場大夢,快樂抑或是痛苦,都浮于表面,不能探入心底。
直到新婚之夜,新娘子自己掀開了蓋頭,燭光映在她的手指上,雪白的手捏著殷紅喜帕,直到那個瞬間,他才真正接受這是他心中所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