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1章 我弟應成明君
八月二十一,萬事皆不宜。
夕陽西下,宮門即將關閉,但乾清宮外仍然熙熙攘攘,京城的貴族和有權入宮議政的大臣們齊聚一堂。或許是顧慮到會打擾天啟皇帝的休息,乾清宮外的人群一片寂靜,只有幾位身披紅袍的老臣在低聲交談,憂慮之情顯而易見。
不久,緊閉的乾清宮大門從內向外緩緩開啟,走出一位身穿緋袍的太監,先環視了一遍在場的人,然后高聲宣布:“奉旨,傳內閣、六部九卿及英國公張維賢入內。”
話音剛落,乾清宮外的低語聲瞬間增大,不少老臣面色憂慮。紫禁城內沒有密不透風的墻。
天子朱由校的健康狀況早已不再是秘密,連京城里的平民百姓都略有耳聞,更別提他們這些朝廷重臣了。這使得乾清宮外的低語聲越發響亮。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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首輔黃立極引領著群臣小心翼翼步入乾清宮的暖閣,他的眉心微微皺起,幾乎難以察覺。不但室內的“草藥氣息”更加濃重,連那些原本喜慶的裝飾也被悄然撤去。周圍伺候的宮女太監表情莊重,唯有深藏暖閣中的御榻依然引人注目。
御榻上,天啟皇帝朱由校氣息微弱,強撐著睜開雙眼,此刻他已無法像以往那樣倚靠在榻上,面色憔悴得駭人。
平日里威風凜凜的“九千歲”魏忠賢此刻仿佛被抽走了所有力量,低頭垂首,挺直的脊背也彎了下來,整個人無精打采,甚至未曾抬起眼看一眼進殿的眾人。
沒有以往的高聲歡呼,黃立極等人默默地向榻上的天子鞠躬行禮,每一個動作都嚴謹無比,比平時認真得多,就連最苛刻的禮部官員也無法挑剔。
眾人行禮完畢,黃立極等人靜靜地站在朱由校的榻前,等待天子開口。盡管無人言語,暖閣中的氣氛卻如同凝固一般,讓人呼吸都覺得壓抑。
“由檢呢……”
片刻后,朱由校用盡全身力氣,從唇齒間擠出這幾個字,聲音雖微弱,但在黃立極等人耳邊清晰可聞。
“陛下,已經派人去請信王了,他很快就會到。”
聞言,一直低垂著頭、沉默寡言的魏忠賢終于開口,嘶啞的聲音在眾人耳邊回蕩。
聽到這話,榻上的天啟皇帝似乎放下了一副重擔,輕輕點頭,臉上掠過一絲寬慰。
“朕的陵寢選定否?”
過了許久,朱由校的聲音再次在乾清宮暖閣中響起,讓眾人原本緊繃的心弦更加緊張,這不是一個輕易可以談論的話題。
黃立極連忙跪倒在地:“陛下萬壽無疆,龍體安康,不久定能康復。”在場之人紛紛效仿,跪倒在地。
皇后張嫣坐在御榻的另一側,聽到這話,臉上的哀傷更甚,瞬間淚水滾落,口中發出低沉的嗚咽聲。
只有“九千歲”魏忠賢的臉上顯露出一絲困惑,百密一疏,竟忽略了天子身后之事。自古以來,新登基的皇帝會有修建“皇陵”的習慣,但天啟皇帝正值壯年,身體從未出現異常,朝臣自然不敢在這個敏感問題上多言。
自從朱由校落水后,他的身體狀況就被魏忠賢嚴格封鎖,包括首輔黃立極在內的大臣們都不知道具體情況。
入了八月,朱由校的身體日漸衰弱,這才向朝廷重臣透露實情。或許是意識到無法在這個問題上得到明確回應,朱由校并未深究,只是帶著疲倦閉上雙眼,仿佛剛才的言語已耗盡他所有力氣。見此情景,眾人皆不敢多言,無聲地屏息,以免打擾到面前的天子,只有閣臣李國普不自覺地望向緊閉的殿門。
吱呀。
不知過了多久,暖閣里微不可聞的開門聲引起了眾人的注意,尤其是李國普,臉上焦急之情難以掩飾。看清來者是誰后,這位身著紅袍的閣臣終于露出一絲寬慰,如釋重負地舒了口氣。
感覺到殿內氣氛的變化,朱由校竟再次睜開眼,虛弱的聲音飄蕩:“是朱由檢來了嗎?”
信王朱由檢迎著殿中眾人的目光,快步上前,直接跪在朱由校的床榻前:“皇兄,臣弟在此。”
“好,很好。”
仿佛幻覺,氣息微弱的朱由校覺得近來的沉重身體忽然輕松許多,思緒也清晰了不少。他示意魏忠賢,然后在眾人驚訝的目光中,掙扎著坐起,斜倚在床榻上。
深深吸了口氣,朱由校感覺精神振奮,顫抖的手指向朱由檢:“吾弟自小聰明,將來必成賢君。”
“望各位臣工日后能盡心盡力,輔佐教導朱由檢,讓他成為大明復興的君主。”
因幼年缺乏父親關愛,加上母親早逝,朱由校特別珍視親情,對同樣境遇的弟弟格外關懷,讓他住在宮中,便于隨時召見。
“陛下恩典,臣等鞠躬盡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