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70章 風雨欲至
十一月十三。
立冬已過,空氣中彌漫著寒意,尤其是四百多里外的張家口堡,一片荒涼,行人稀少。
堡上烏云密布,霧氣蒙蒙,刺骨的寒風席卷著城墻外的塵土,漫天飛舞。
從張家口堡向北行不過數十里,翻過野狐嶺要塞,就是廣袤無垠的邊疆草原,自古以來是游牧民族的領地。
這樣的惡劣天氣下,草原上空無一人,就連張家口堡的城門口,守衛的士兵也消失得無影無蹤,只有幾面破舊的日月軍旗在寒風中獵獵作響。
因此,城內的居民并未察覺到昔日繁華的范家不知何時已經緊閉大門,仿佛正在防范著什么大敵。
進入府邸庭院,仆人們帶著恐懼的表情穿梭不停,小心翼翼地將珍貴的食物擺放在幾十個魁梧壯漢面前。
這些壯漢摘下了平日戴在頭上的帽子,露出光頭,只在腦后留下一縷黑發,如同鼠尾,極為難看。
他們臉上帶著鄙夷,操著晦澀的語言,傲慢地指揮著范家的仆人,場面喧鬧。
與前院的杯盤交錯形成鮮明對比,后宅的書房里氣氛緊張,主人范永斗坐在下首,嘴角勉強擠出笑容,緊張地注視著書桌后的“大金駙馬”,雙方沉默不語。
“范家主。”許久的寂靜后,書桌后的“大金駙馬”終于按捺不住,臉上閃過一絲不安,低沉的聲音在書房中回蕩:“事情似乎有些不對勁。”
此言一出,書房的緊張氣氛更加沉重。
“駙馬爺,何出此言?”范永斗連忙擠出笑容,忐忑地向李永芳鞠躬道:“小兒前兩天不是剛有書信傳來,說京城一切安好。”
生怕李永芳不信,范永斗笑著又補充道:“連國丈周奎都收了我們范家的禮,小皇帝那里…”
“這話可不對。”沒等范永斗說完,李永芳皺眉打斷他:“出發前,我們不是和三公子說好了,每天都有書信往來嗎?”
此刻的大金駙馬不再陰郁,微瞇著眼,兇狠地盯著商人。
范永斗聞言心頭一震,卻故作鎮定地說:“駙馬爺多慮了,可能是犬子迷戀京城的繁華,有所疏忽…”
盡管如此,范永斗內心深處滿是憤懣,離別時他對長子反復叮囑,即使京城局勢動蕩,也要每日書信不斷。
現在別說大金駙馬李永芳坐立不安,他自己也感到日日如履薄冰,一股不祥的預感縈繞心頭。
再加上宣府城里近日出現的許多陌生面孔,久經江湖的范永斗心中更加不安。
啪!
"范永斗,你膽敢如此放肆!"
"到現在還敢混淆視聽嗎?"
案桌后的李永芳臉色驟變,猛然將茶杯砸向地面,厲聲道:"你們這些晉商難道真以為我大金在大同無人能制?"
話音剛落,書房緊閉的門被重重推開,幾個滿臉兇悍的壯漢手持利刃闖入,庭院中響起凄厲的尖叫。
"朝廷已任命楊肇基為宣大總兵,他已抵達大同,整頓軍紀,你們當真以為我大金一無所知?"
李永芳滿臉猙獰,激動的情緒使他的胸口起伏不定,聲音中微微顫抖,暴露了他的不安。
"駙馬爺請息怒!"
"何必如此,何必如此... "
范永斗此刻再無往日的鎮靜,豆大的汗珠從額頭滾落,他清晰感覺到身后那幾人身上散發的殺意。
"一切遵照駙馬爺的吩咐..."
盡管他在宣府根基深厚,城中的將領士兵都被他的銀子收買,但遠水救不了近火,更何況書房中的秘密絕不能泄露。
范永斗此刻思緒紛亂,起初一切順利,朝廷沒有任何異常,連國丈都收下了銀子。
然而世事難料,不僅長子音信全無,朝廷還重新啟用曾任陜西軍務總督的楊肇基為宣大總兵,加強軍備。