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77章 水西安邦彥
常言說,看著山跑死馬。等到魯巴帶領幾十個夷人趕到群山中的水西老寨時,已經是深夜了。
說是“老寨”,其實更像是座城堡,水西土司在這里傳承了上千年,經過歷代的修建,水西老寨已經是一座不遜色于一般府縣的城市。
盡管不能與貴陽府城相提并論,但也相差無幾,尤其是周圍還有許多夷人的村落環繞,顯得氣勢非凡。
正如魯巴他們預料的那樣,由于及時趕到,族里的“大人物”大發慈悲,真的讓他們飽餐了一頓...
在感激涕零的同時,魯巴不自覺地把目光投向了老寨的深處,心里琢磨著那位代理“宣威使”職權的大長老此刻在忙些什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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在老寨的深處,就是漢族人所說的“宣慰司”衙門。現在的“宣慰司”叫安位,因為年紀小,所以族中的大權落在了他的叔叔安邦彥手里。由于深夜,老寨的其他地方一片漆黑,只有宣慰司衙門燈火通明,廣闊的官廳角落里擺著許多火盆,發出噼里啪啦的聲音。
走近一看,這座“宣慰司”衙門的布置和建筑風格與中原地區截然不同,到處可見奇特的圖騰和兵器,墻上還掛著讓人望而生畏的獸皮。
官廳中央坐著一個五十多歲的夷人,身著傳統的夷人服飾,微微瞇著眼,手里摩挲著葫蘆,滿臉愜意。他旁邊站著一個年輕人,與坐在主位的夷人有三分相似,表情恭敬,微微躬身。
"這么說,已經有小伙子提前到達老寨了?"
過了一會兒,坐在上首的夷人慢慢睜開眼睛,滿意地看著他的長子,眼中閃過一絲嚴厲。
聽到這話,年輕人臉上泛起一絲紅暈,興奮地拱手回答:"父親說的沒錯,附近村莊的小伙子已經趕到老寨,等待父親的命令。"
"就算遠一點的小伙子,估計再過兩天也會到。"
水西土司在這里傳承了千年,自然有一套自成體系的規則,執行起來,這種“軍事”行動的效率比漢族高出不知多少倍。
"很好。"上首夷人輕輕點頭,臉上的滿意更甚,嘴角露出一絲得意的微笑。
雖然安邦彥不是水西土司的“宣威使”,但他父親和祖父經營有方,在族中的影響力日益增強,使他在“宣慰司”安位年幼之時,自然而然地掌握了族中的大權。
如今,安邦彥就是水西土司的“決策者”。
"那么新任的貴州知府在忙什么呢?"
短暫的沉默后,安邦彥的話題一轉,把話題引向了剛到貴陽城不久的文官。
盡管在過去兩年的“潛伏”中,水西土司已經恢復了不少實力,但按照他的初衷,并不打算現在就跟官兵撕破臉,至少還要再拖延一段時間。
然而,計劃趕不上變化。明朝的小皇帝剛剛登基,就把他認為的心腹大患——石柱“秦三娘娘”和她領導的白桿軍召回京城,這讓他驚喜不已。
再加上他的“盟友”奢崇明不斷地在他耳邊聒噪,以及曾經打敗他的四川巡撫朱燮元重回四川,安邦彥原本堅定的決心也開始動搖了...
如果上面提到的因素只是讓安邦彥稍微動搖,那么前幾天剛上任的貴州知府就成了“最后一根稻草”,讓他徹底下定決心。據說這位有背景的貴州知府孫傳庭一上任,就急不可耐地整頓軍備,甚至公開招募新兵。現在川貴地區太平已久,沒有戰事,但貴州知府仍然在征兵,他的意圖不言而喻,朝廷從未停止過對他的“監視”。
“還是整天訓練那些新兵...”
說到這個,作為安邦彥長子的安武功不自覺地舔了舔嘴唇,眼神中充滿了瘋狂。
根據他們家族的消息,貴陽城里頂多只有幾千名新兵,而他們水西現在還有數萬名狼兵。誰強誰弱,顯而易見。四川永寧的朱燮元大軍以及附近的貴州衛所,根本不在他們的考慮范圍內。上次他們父子在貴陽城外的失敗,很大程度上是因為朱燮元集中了官軍主力,又有秦良玉領軍協助,才導致他們大敗而歸。如果只靠貴州衛中的那些疏于訓練的士兵,貴陽城早就成為他們水西安家的囊中之物了。
短暫的沉默后,安武功有些失望地說:“只是可惡,那個滿洲的皇太極竟然在錦州城外丟棄盔甲,否則朝廷會在四川抽調更多兵馬,兵力可能會更加緊缺。”
如果別人聽到這種大逆不道的話,在“皇權至上”的川貴地區也會嚇得不敢出聲,但坐在上首的安邦彥沒有表現出任何異常,反而點頭表示贊同。真是虎父無犬子,新任的滿洲大汗皇太極確實不如他的父親努爾哈赤,連續兩次在錦州城外受挫,聽說就連一向搖擺不定的蒙古部落也開始蠢蠢欲動。
“父親,不要再猶豫了,拖延的時間越長,貴州知府手中的兵力就會越多。”
“而且安位那個小子...”
看到安邦彥長時間沉默不語,原本躍躍欲試的安武功也忍不住焦急地說。雖然現在大明和他們水西安家還沒撕破臉,但雙方的心思都很清楚。朱燮元之所以在永寧駐軍,遲遲不進攻,一方面是在積蓄力量,另一方面是不想先破壞“和談”,落下口實。只是大明可以等待,但他們父子卻等不起。畢竟,他父親的“地位不正當”,只是因為宣威使安位的基礎薄弱,才得以掌控家族大權。
隨著時間的推移,那個年輕不懂事的安位也在逐漸成長,家族中也開始出現不同的聲音。如果繼續按兵不動,恐怕還沒等到官軍來“報仇”,他們父子倆就會成為安位刀下的亡魂...
過了很久,安邦彥終于下定了決心,臉上閃過一絲狠辣,重重地點點頭,對他的長子吩咐道:“給奢崇明傳遞消息,讓他出兵。”
“我們,造反了!”
夜晚,安邦彥的吼聲在寂靜中回蕩,久久不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