及笄禮
鏡中顯出她模糊不清的容顏,裴長清的指節揉過她發髻上的珠釵,聶懷瑾躲閃不及,只見銅鏡之中發尾流蘇如雨滴,輕輕慢慢地拂動著耳垂。
他還記得七年之前這張臉上的眉眼,十幾歲的女孩五官都還未來得及長開,唯有細眉之下那雙眼睛格外明亮,清楚明晰地照徹他的影子。如今七年過去了,這雙眼睛還似如從前,明凈奪目,學館朝堂之間見過世事洞明。
裴長清伸出手,指尖微微觸及她眉梢的一點尾宇。
銅鏡里,男人的指節一路向下。聶懷瑾聽見他輕如嘆息的聲音,“我一直在想,如果你長大了,該是什么樣子。”
不解的神色于她眼中稍縱即逝,下一瞬,裴長清從懷里掏出一枚錦盒,將其中的簪釵插入她的發髻中央。
聶懷瑾抬手,在觸及此物的時候微微一怔,她緊緊盯著鏡中這件造價不菲的簪子,聲音似乎十分平靜。
“這是何物?”
“保祐十五年,我為心上人打的及笄之禮。”裴長清的指腹掠過簪末的寶石,覆蓋上聶懷瑾輕沾于上的指尖,從相接的微末之處傳來一陣一陣的熱度。聶懷瑾試圖收回胳膊想要放下,卻被裴長清握住,攥在手心按下,微微抵在唇畔細細地吻上去。
“裴黎書當時已經死了。”聶懷瑾望向鏡中,但男人并不看她,只是輕輕摩挲著她的指節,好似看過一件失而復得的珍寶。
“這枚簪子于保祐十三年做出圖樣,所需材料難得,歷經兩年方才制成。”裴長清的目光落在她頭頂的發髻上。
聶懷瑾不再說話,她低垂著眉眼,余光里見燭火被風吹過,在地上落下扭曲的影子。
“我時常將此簪取出翻看,想象她戴上時候的神色。”
裴長清的動作順著她的臂展往上,停在她的肩甲之處。
“長京城內風氣時變,這簪子上的珠寶也換過幾次花色,得以呈現今日之模樣。”裴長清的手指勾住她微散落下的幾縷發絲,他的眼神順著發絲向上,對上聶懷瑾狀似淵海的眼眸。
裴長清溫潤地笑了笑,他挽起手上的發絲,將其抿至她耳后。
“我的心上人,她從來不拘此事,我不知她是否在意旁人的綢緞綾羅,亦無從知曉她是否同其他女孩一般對珠寶首飾流露過渴慕之情,她似乎從未在意俗事。”裴長清的指觸無意碰及她的耳垂,聶懷瑾抑住心中的驚濤駭浪,安靜地聽他訴說。
“時至今日,我方知她或許只是有更為要緊的事需要在意。”裴長清自嘲地笑笑,“但這些細枝末節的小事,倘若她不在意,我總可以為她在意……”
“別說了!”聶懷瑾似是終于忍受不了這樣鈍刀割肉的法子,她猛地撲進裴長清的懷里,右手緊緊捂住他的嘴唇,神色兇狠,“我不想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