鐘敲八點，學生涌進禮堂，勇士最晚入席，用餐之后便起身領開場舞。古怪姐妹演奏的第一支曲子緩慢憂傷，是對社交舞新手相當友好的華爾茲，緊隨著正緩緩旋轉起舞的三組舞伴，許多人也很快乘著旋律雙雙對對地加入進來。

    通常情況下，這種人人有份參與——也就是說人人都至少得先顧著自己的大型場合，任何人都不容易吸引過多注意，除非出現什么爆炸性的特殊情況。但當他們的黑魔法防御術教授和古代魔文教授攜手滑入舞池時，就連哈利也忍不住扭過頭去，慢下腳步——他少得可憐的經驗還不至于讓他能做到一邊分心一邊如常起舞，不過反正，因為注目兩位教授而錯過了節拍、踩到了舞伴、撞上了別人的也不在少數。

    雷克斯誠然英俊非凡（哈利暗自評價他和學生時代的西里斯以及湯姆·里德爾可以算同一級別），艾蕾奧瑙拉更呈現出與平日截然不同的風采。與在場的所有女巫都迥異的是，她今天蒙著一層面紗，從鼻梁以下的部位都被遮住，深栗色的卷發落在前額，整張臉幾乎只露出了一雙眼。長袍的下擺隨著舞步而旋轉不止，他們的視線始終沒有從對方臉上移開，黑眼睛深不見底，藍眼睛笑意盎然，從嘴唇的些微開合看來，兩人正在時不時交換著低語，但旁人無從聽清，只能想象金線白紗遮擋之下，是一抹怎樣的笑容作為回應。

    哈利記得麥格教授在教導社交舞基礎時說過，通過交換舞伴結識他人也是舞會禮節的一環，從頭到尾不換人反而是極為失禮的表現。第一支舞結束，他自己立刻名正言順揮別身邊連名字都沒怎么記住的女生，卻也不由得注意到，那兩人只停下來站在原地稍作休息，卻全沒有一點拆對的意思。第二支快步舞曲一響，舞池中又旋開了純黑泛綠與象牙白二色的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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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關于社交舞會的禮儀，學生時代就抓緊一切機會積累人脈的前黑魔王比任何人都清楚，今天卻頭一次覺得這套“不應該占著同一個舞伴”的默認規則礙事。

    艾蕾奧瑙拉在第三支曲子開始前被盧平邀走了，這會兒正和鄧布利多慢悠悠地轉著圈，而雷克斯懶得應付那些一看他落單就兩眼放光的女學生，和幾位女同事分別跳了一支，并順便被揶揄了不止一次“你似乎有點心不在焉”。

    這當然不是因為介意什么人的關系——今夜的艾蕾奧瑙拉無疑是快樂的，至少在開頭兩支舞的時候。而現在，即使隔著好幾對舞伴，他也能感覺到少女變得安靜下來——或者說，原本外顯的情緒“收斂”了。

    念頭劃過，腳步先于意識轉變方向。他趁著樂隊更換樂器準備演奏下一首曲子的間隙穿過人群，還沒開口，先迎上了老校長皺紋舒展的打趣笑容。

    啊，討厭的老蜜蜂，總是這副看透一切的樣子。黑發青年腹誹一句，臉上堆起無懈可擊的微笑：“抱歉，校長，我想帶她出去吹吹風。”

    “當然，當然。舞會屬于所有人，但年輕人的時間總是分外珍貴。我也去喝杯檸檬汽水。對了，米勒娃——”

    “走吧。”雷克斯放輕聲音，隔著手套再次攥了攥艾蕾奧瑙拉的手。少女順從地跟著他穿過厚重的雙開橡木門：“你該不是現在就打算說晚安吧。”

    “怎么會。”

    通常情況下，蘇格蘭高地的冬夜總是冷得令人跳腳，何況前一天還剛下過大雪，到現在也沒有融化。而只有今晚，在魔法的特殊保護下，即使沒有披著斗篷，只要在城堡附近一帶行動，即使在露天下，也依舊與置身禮堂的溫暖空氣之中無異。

    他沒有選擇玫瑰盛開的迷宮花園，而是走向漆黑一片的場地。群山和禁林的起伏輪廓幾乎與夜色融為一體，只有一個稍亮的色塊，是黑湖表面的厚冰層隱約反射出模糊的星光。四下無人，艾蕾奧瑙拉已經重新放松了下來，甚至有余裕用指尖勾一下他的掌心。

    “……我高估自己了。”她柔軟地低語，“以為自己可以，其實還是不行……”

    “所以現在你不需要我問也會主動回答了？真高興知道這一點。”雷克斯并沒打算活躍氣氛，語調中也就沒有任何故意制造的起伏，他很清楚，這種描述事實的平靜態度最能讓艾蕾奧瑙拉感到舒適。

    “應該說，只有和你一起，我才能沉浸在夢里。而別人只會再一次讓我意識到冰冷無情的現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