夜宴
余光瞟到驟然離去的婁茵,周天域嘴角一撇,不動聲色上了樓。二層最頂頭的房間里,周老爺子半靠在床上,私人醫生坐在旁邊,一絲不茍地為老人量血壓。
“爺爺。”周天域恭敬地喊了聲。老爺子依舊雙目微閉,置若罔聞。
私人醫生害怕周家這把火一不小心燒到自己身上,趕緊測完常規的血壓血糖,躬身離去。臨走前還不忘和周天域點頭致意,又順手帶上房門。
“你回來了?”周老爺子支撐著坐直了些,目光將周天域從頭到腳掃了一遍。周天域上前一步,再度問好。
“小點聲,我只是最近摔了一跤,又沒聾。”周老爺子不滿地指了指墻邊豎著的拐杖,“平日就靠這東西頂著。”
周天域佯裝吃驚,事無巨細詢問起老爺子的傷情。不曾想周老爺子一口打斷,說本來就沒多大問題,還是先匯報集團公司的事。
果然,所謂團員家宴都是別人的,對于自己而言,即使最親密的直系親屬間也充滿算計。周天域暗自腹誹,不過也習慣了。因為母親的原因,他很小就感受到爺爺的冷漠,即使后來他接手公司,業績一路青云直上,老爺子也不曾放下防備。
周天域把公司的事挑重要說了。自然也將更換供應商的事用一句話帶過。周老爺子邊穿衣服邊聽,不時微微頷首,并未反對他的處理。
“天域,這些事我早就聽說了。”老爺子扶著拐杖起身,在厚厚的羊毛地毯上走了幾步,扭頭對站在一旁的長孫道,“很好,你雖然沒有事先匯報,現在也沒打算蒙我。”
周天域笑著回應,“我都是按董事會規章辦事。再說好不容易能抽出時間回來過節,滿腦子都想著今晚的月餅,何況爺爺明察秋毫,我又哪敢信口胡來?”
周老爺子“嗯”了一聲。“好不容易回來,大家又都在,今晚我有重要事宣布,你全程都不要離席。”
周天域心中一驚,看爺爺已經走到門邊,知道再問下去也不會有答案。思來想去,上前一步扶著周老爺子的手臂,祖慈孫孝地下了樓。他身形高大,又支撐著老爺子腿傷的一側,讓不知內情的外人幾乎看不出老人的異樣。
周老爺子的入場意味著晚宴正式開席。周景作為代表先舉杯客套了幾句,親戚們亦爭相附和。審美疲勞的周天域悄悄發了條信息給唐立,問起包裹的事。
“兩小時前就到了。包裹地嚴嚴實實,又沉,我們都猜不出是什么。就等你待會兒親自來拆。”唐立發了條語音過來,“快點啊,好不容易你和老杜都在,一定要好好喝幾杯。”
“我爭取。”
席間觥籌交錯,周天域邊惦記寄放在唐家的“驚喜”,邊想著周老爺子下午的囑托,滿桌海參鮑魚都索然無味起來。作為周家產業實際掌權人,他還得和往來的親戚虛與委蛇,不知不覺也喝了七八杯。
坐在下首的婁茵拉拉兒子的衣袖,“快去后廚端碗遼參乳鴿湯給你爺爺。”
周興達正專心對付著面前的乳豬,抬頭瞟了眼老爺子面前的燉盅,含混不清道,“都還沒喝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