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二章 座師
李獨霜睡到日上三竿方才起床,慵懶地舒展了一下四肢后就到院中打了一桶井水開始洗漱。
今日乃十月初十,正是旬假,按朝廷規定可休沐一日。
李獨霜打算去拜訪座師,來汴京數日了,一直沒時間去探望。而吳佩甲因為秘事院有任務,一早就到樞密院應卯去了。
座師府邸就在永昌坊,離麒麟坊并不遠,出了坊門,沿著御街往城南方向走過兩個坊口就到了。轉進坊路,一眼望去則有十數個巷口并列。與外城不同,內城各坊均是深宅大院,大多居住著高官顯貴,并無多少平頭百姓,因此顯得冷清無比,時不時有人行色匆匆走過,大多都是出門采買的仆人。
李獨霜輕車熟路地從第二個巷口轉了進去,當先就看到了一個規制寬大,卻略顯陳舊的大門,只見門釘半銹,門面漆皮翻卷,顯然主人家沒有用心維護。門楣上有塊牌匾,“楊府”二字普普通通,卻無人敢輕視,因為這是官家當年還是太子時為老師親筆書寫。
“嘭嘭嘭!”
李獨霜拿起獸首銜環,用力敲擊。不是他不尊重老師,因為這座府邸是官家親賜,占地頗廣,乃是罕見的四進院落,而老師又不喜奢華,只有寥寥數名老仆,聲音小了多半聽不見。
好在里面很快有腳步聲傳來,“吱呀”一聲打開一條門縫,有只混濁的眼睛出現在門后,張望過來。李獨霜連忙退步,讓其看個清楚。
“哎呀,原來是霜少爺來了,快快請進!”數年不見,老仆依然一眼認出了李獨霜,連忙大開,將李獨霜迎了進去,不住地噓寒問暖,顯得親熱無比。卻是楊寬無子,只有數名弟子經常往來,仆人們清楚這些人皆是老爺的傳人,與親子無異,是以擅作主張稱之為少爺,楊寬得知以后并沒有呵斥,由是固定了下來。
李獨霜照顧腿腳不便的老仆,走得不快,一路徜徉,穿過三道儀門,只見前三個院子皆是荒蕪叢生,只有到了第四個院子方才有了規整的模樣。一名頭發花白的矍鑠老人正站在門前迎接,看到了李獨霜以后露出了笑容。
李獨霜快步穿過院子,到了老師面前“撲通”一聲跪了下來,拜伏于地。楊寬連忙將得意弟子攙扶起來,仔細打量,卻見李獨霜雖已中年,卻顯得愈發年輕,楊寬以為李獨霜保養得宜,欣慰地點了點頭,李獨霜卻知曉這是修煉道法的緣故。眼見老師比數年前更蒼老了許多,黑頭發越來越少,皺紋也愈加明顯,心里頓時沉重起來,連忙讓老師進屋坐下。
楊寬察覺到了這種情緒,遂開口岔開其思緒:
“在樞密院可適應?連正卿可曾為難于你?”
李獨霜連忙將自己的謀劃以及結果和盤托出,請求老師指點。楊寬聽后首先對于李獨霜一來就主動打開了局面表示贊賞,但也指出了這個計劃的問題所在,那就是樞密副使常焯要做什么決定是很難預測的。
李獨霜不以為然,直接表達了自己的觀點,因為當時弊端和道理都擺在了明面上,只要是一位正常的官員就必定會順勢而為。
楊寬看著鋒芒畢露的李獨霜,不怒反喜,只要有這股銳氣在,李獨霜還能走得更遠。不過,自己須得將一些關竅說透,免得李獨霜將來栽一個大跟頭。
楊寬讓老仆上了兩碗老茶,一邊喝一邊將一段不為人所知的秘密說了出來。
“常焯,穎州人士,壬辰年進士三甲出身,歷任知縣、通判、司戶參軍、提刑副使、轉運使、安撫使,乃至如今位列宰執之一的樞密副使。其人擔任萬縣知縣時,我為菱州知州,正是其頂頭上司,是以知曉一件秘事。當年他上任之初銳意進取,清理縣里的一樁積案時發現其與朝廷一位重臣有牽連,該重臣也頗為敏銳,派出親信找到他,表示只要他輕輕揭過,作為回報,重臣會保證他日后的晉升,你猜他怎么做的?”